冷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她不禁连打了个寒颤喷嚏不断,揉着鼻子问:“这位大哥,请问你家主人是谁?”
吊梢眼既未回头也未答话。
李逍解释:“大哥别误会,我是想回去给他老人家立个长生牌位,日夜供奉香火以报救命之恩。”
吊梢眼只道:“娘子见了便知。”其后再无二话。
李逍心里嘀咕,这船上的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船里一间舱室门前停了下来,那人回头对她做个请的手势。
李逍疑惑询问:“这里?”
吊梢眼点了点头。李逍与他大眼瞪小眼,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于是抬手叩了叩门板,里面传来一声,“进。”也不知是否被海水浸得有些神志不清,她竟然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
许是疲乏许是紧张,跨过门槛时她脚下踉跄险些被绊倒,刚站稳身子便听到门板在身后被啪一声合上。
她扭头看了看那严丝合缝的门,定了定神,心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自己吓自已。里间有人影,她上前几步礼貌道:“在下李逍,多谢船主人救命之恩。”
“……原来你姓李。”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
她猛地抬头,瞧清上首坐的是谁后,一颗心立时沉入海底。
谁能想到她在海上遇险后竟然被他的船所救,想起与他当日在金陵的纠葛,比起陆畅,慕容恪岂非更加难缠!
她长眉一凛,“是你!”
慕容恪初始也没料到会遇见她,侍卫长谷天来报时他还不信,及至见到这张脸,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便是天意。
“孤猜得没错,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李逍心思几转,茫茫大海,怎么就误打误撞上了他的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慕容恪倚着凭几,看她脸上表情几变,事无巨细尽入眼底。
“我知道你是谁,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救我,我记下了,他日你若遇险,我自当报还。”
慕容恪:“无需你报还,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李逍站着没动,“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天高地远,后会无期。”
坐在凭几上的慕容恪换了个姿式,“这里是北海,你能往哪走?”
李逍一时语塞,她如何不知这里是北海,此时的她又冷又饿又乏,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比恶劣的环境更危险,只有离开她才安全。
她虽没说话,但此时她的心思如白纸般袒露在慕容恪眼前。想他年少成名,十五岁便带领国中精锐为鲜卑开疆拓土,后被异母长兄慕容皝囚禁王陵十五年,期间慕容皝数次欲置他于死地,后慑于宗族及宇婷的反对与制衡这才作罢。从王子到阶下囚再到摄政王,大起大落的人生造就他沉稳内敛不形于色的性格,也赋予他洞察人心的能力。
“既然走不掉,不如留下来,我们友好相处应该不难。”
“……”
“走近些。”他的声间虽低,但冷静自持间却不怒自威。
她没往前走,反是退后一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打扰摄政王,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安排一叶小舟装上些许水和食物,我会自行离开。”
慕容恪的长眉压眼,瞳仁漆黑深邃,此刻这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望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寒意顺着他的眼神传来。
“为什么要走呢!这里是风高浪急的北海,你一个人走不远。”
李逍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生死有命福贵在天,不敢劳摄政王挂念。”
“可孤不想让你走。”
李逍抬头,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地逼视着自己,她感觉到来自上位者的压力,她慢慢,慢慢地往后退,“我相信摄政王不会强人所难,因为你的骄傲,你不屑于此。”
慕容恪笑了起来,她吃惊地发现他笑起来竟然不难看。
“有意思,你比许多认识孤的人更了解孤,愈发不想让你走了。”
李逍已退到门口,“牛不喝水何必强摁头,摄政王日理万机,何必费劲留一个不想留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