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剑不来喊大宝和妞妞,秦向河也准备等下把俩娃送过去,让两口子给帮忙照看下。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顺利救下了俩娃。
可接下又要面对很现实的问题,家里别说钱,连白面都早上那顿给掏空了。
昨晚对着睡熟的俩娃,信誓旦旦的下决心,要让娃以后过上好日子,不能只嘴上说说。
现在是一九八七年,茅塘村地处偏远山坳里,想去趟十几里远的镇上赶集都困难。
后半夜坐在床前,一边看俩娃,一边思索怎么能快弄到点钱,不说改善生活什么,至少不至于一家饿肚子。
直到早上去河边拔卡子,看到泥冬拎起的一大串黄鳝,他过后才眼睛一亮。
贫困小山村,泥鳅黄鳝都属于不太好搞的食材,又到处都是,所以并不稀罕。
至于说抓了拿到镇上卖,一来交通不方便,像刘剑家这种有自行车的,全村也不过四、五家。
再者了,去镇上赶集,也全是辖下村子的,最不缺就是这些。
所以泥冬最喜欢找他这种爱耍钱,又“不过日子”的,剩下的则带回去要么自家吃,要么孩子心性的养起来。
秦向河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前世俩娃丢后,他曾和大俊一度跑去县城找过,有次听人说挤满外地人的县招待所有两个小孩子,他还跑过去闹过,事后才弄清是误会。
他记起,是前世市里有广播主持人到县城开会,此外,又有满当当。
在八十年代,最吃香收入高的职业,绝对包括了广播主持,而这些又大多是城里人。
长溪县直到二十多年后,依然没能摘掉贫困县的帽子,可想而知现在穷困成什么样。
那此时招待所是什么条件,显而易见啊,那黄鳝不就有了用武之地。
当初,妻子和他结婚时,虽因为不满和强烈反对,娘家并没有一个人来,但事后却送来一辆二八大扛,算作是嫁妆吧。
只不过没一年,就让他有次趁着酒劲,偷偷骑到镇上给卖掉了,钱当晚就输得精光,回来自然又是和妻子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前世对于妻子绝情的离开,他怀恨好久,或是正因此,才会在这大半年更变本加厉的喝酒赌钱吧。
如今回想起种种,不禁深感愧疚。
终于理解妻子为什么会选择离婚,回千里之外的娘家。
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极力撮合他和妻子的父亲,半年前会毅然支持妻子和他离婚。
那时为这,他和父母矛盾更深,不是有时大宝和妞妞饿得实在没法,他都不会带往村西头去。
自行车牵到自家院子里,吃饱饭的大宝和妞妞跑来,一人蹲在一边,摇着踏板玩。
将自行车固定好,让俩娃不要碰轮子小心夹手,秦向河才出门去找泥冬,反正也不费神,沿着树林或河道找下去行。
见完泥冬回来,恰好遇到刘剑过来喊大宝妞妞去吃油条,他顺便和刘剑说了让其帮忙照看孩子的事,之前也曾不时的有过,只那会要么是出去和朋友喝酒,要么是去别的村凑摊子赌钱。
果然,刘剑眼神流露出和以前相似的猜测,秦向河没有多解释,毕竟昨晚之前那样的混账,解释再多也没用。
安顿好娃,秦向河把昨晚被大俊撬出的大门插销修好,锁上大门,然后牵着车子离开。
出村子不远,泥冬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蛇皮袋,正站在路口翘首期盼着。
“向河哥,给,一共四十六条,有几条是小的,一起算四十条就成。里面我垫了东西,不漏水,两、三天都没事……”
秦向河倒吸了口气,先前找泥冬说买了黄鳝的事,只当是十几二十条,没想弄来四十多条,打开袋子看看,还都个头不小。
“嘿嘿,你说有人收,有多少要多少,我就去大亮二亮家,把他们抓的都给买来了。”泥冬黑乎乎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你说六毛一条,我给他们三毛一条,挑得都是最大的,保证不让你吃亏。”
粗略看下,袋子里黄鳝,大的怕有六、七两,小的也有三、四两重。
这时肉价是两块一斤,在镇子上,黄鳝再不好卖,也是个“稀罕物”,价格应该差不多三块一斤,只是有价无市罢了。
毕竟农村人想,自己找个地方抓就是,再不济,买同村小孩子抓的,几条也不过是块把两块的事儿。
泥冬要把这些运到镇上卖,一条或许能卖上个一块多。
不过一是距离远,还得赶上逢集才行。
二是,时间上不保证,一个集费事巴拉运过去,也许还卖不出一条。
所以说,秦向河给开这个价格,并没有占多大便宜。
若不是冲着广播主持那群外地人去,秦向河也不敢保证这趟去县城,是不是会血本无归。
当然,他和泥冬说好了,现在这个本是拿不出的,只说有朋友让他帮忙收,等运过去朋友给结了钱,回来再给泥冬。
村里人所周知,秦向河虽然人混,爱喝酒赌钱,但信义上还是有保证的,像之前,偶尔赢钱向泥冬买鱼让帮忙打酒这些,可从没欠过。
这样算下来,折四十条的话,也足有二十四块钱了。
在八七年,城市职工的工资也就四十块的水平,像广播主持会稍高点,平均在六、七十左右,属于高收入人群。
二十多块钱,在茅塘村,尤其是对泥冬而言,这绝对是“天降横财”了。
没看临别前,泥冬从路边找树枝,特地给秦向河把蛇皮袋绑好,生怕路上刮破袋子又或是死了黄鳝,并殷勤提醒路上骑车不要太快,不要走太颠的路。
秦向河当然要快,他去的可不是去对泥冬说的隔壁镇,而是五、六十里外的长溪县城。
上午太阳升起不久出发,一路山道崎岖。
个别路段因为昨晚下的暴雨,泥泞遍地,只能牵着车子从边上推过去,所以扛着烈日,直过了晌午才到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