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爹,过年好啊。”肖三郎两手抱着东西,笑着走过来,“今日我去县里买了些东西,正要回家,看到老爹和两位在这里,特来拜个早年。”
“我听人说,你家肥肠生意是哥仨轮着来,闲着了怎么也不来我们这里走走?”康老爹笑道。
“本该早来给老爹拜年的,怕老爹事忙,来不及见我,所以这晚了才来。请老爹休怪。”
“哈哈,你们看,明明是他不来,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也就是你这小子能说会道,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正好,明日我要请一个客,你家那肥肠给我家送三十斤来。”
“老爹明日几时要?”
“明晚的事,你申时做了送来,要新鲜的才好。”
“老爹放心,我明儿保证送来还是热的,不误了您请客。”肖三郎高兴道。
说着,那康老爹又嘀咕道:“诶,从年底起,席面就没停过,不是这个来请,就是那个来请,昨日刘亲戚过来,也说要在初九那日请我去。我先前答应了县里赵亲家要去他家吃孩子满月酒,哪有空去他家,只得拒了。我家是个讲究人家,这么多人来请,也得做个席面回请了人家方不失礼,只可怜我家那驴都跑瘦了。”
那个穿补丁衲袄的矮子说道:“咦,老爹说的赵亲家,可是县里的赵买办?”
“是啊,他是县衙里的人,总在县父母跟前行走,是县父母眼前的红人。他自己也是个老成持重的,县父母是一刻也离不开的,把那满县衙的采买,账簿都交与他管,十分倚重。满县城的人都争着巴结他,他偏跟我相交,又喜欢我家小儿,认了干儿子。”
另一个穿灰色棉袄的胖子说道:“老爹你家小郎君是极聪明的!”
康老爹跷起一只脚,身子后仰道:“小儿是个不错的,那日赵亲家带了进衙门玩耍,不曾想被县父母给看见,叫住问:是谁家的?几岁了?父母是谁?家住哪里?他都一一答了。县父母见他机灵伶俐,又不卑不亢,十分喜欢,亲手抱到后堂夫人那里,留着吃了饭,送了许多衣裳金锁,又亲自抱了送出来。”
那胖子瞪大了眼睛道:“哟,老爹你这小郎君得了县父母的青目,福气还在后头呢!”
康老爹笑道:“后来赵亲家与我说,这小儿着实聪慧,让我好生请了先生教读。我寻思也是,又想着镇上太远,还是请一个先生来坐馆,就把土地庙东边三间房整理出来做个村学堂,这样家里有适龄孩童的都可送了来念点。这人还是应该读,将来就是不进学,识得些字也不容易受骗。”
“村学堂?”
“若是这样,那就是这些孩童的福气了,只不知这请先生的馆金怎么算?”那胖子说道。
康老爹摆手道:“这个不拘,有要那送来的,随几分钱,剩下的我来出。”
肖三郎听见,眼睛一亮,道:“康老爹真是宅心仁厚,不知这先生康老爹心里可有数了?”
康老爹从腰间抽出烟杆,肖三郎连忙给点上,他吧嗒几下,吐出一口烟气,说:“我在县里住着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宋先生,他父亲也是读人,他自己早年进了学,在县学岁考还被评过上等,只是时运不济,乡试累年蹭蹬,如今他已五十多了,儿子儿媳妇都在县城。”
“他一家都在县城,如何肯来这乡下村里教?”胖子说道。
“怎么不来,他们虽是一家都在县城,但因他三十多年科考,家里也不甚富裕,有馆坐,一年寻十几两银子为甚不来?。”
“这倒也是。”
康老爹看了肖三郎一眼,道:“老三,你家也要送人读?”
肖三郎笑道:“老爹见笑,我听见老爹这儿说,传个信回去,还得叫我爹娘拿主意。”
康老爹也不点破他,继续抽着烟:“孩子的事,得大人多想着些,你家现做着买卖,寻着了几个钱也该送孩子来上几年学,长长见识。”
“老爹说的是,我晓得了。”肖三郎说道,点头告辞了。
时光荏苒,飞瞬间就到了正月十五。
肖翰早早就自己穿衣服起来了,跑到房檐下,厨房里他娘和两个伯娘正忙得火热,他爹和大伯二伯也在弄着挑子,平底锅前两日就拿了回来,因要做煎饼生意,大伯又做了一个挑子。
肖三郎把青菜这些装到挑子盒子里,装了木炭,挑子系着绳子。
三房的人都起了,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换上了自己好看的衣服鞋子。
“快洗脸。”
“你怎么穿这件,换那件红的,好看。”
“松儿,你怎么只穿了两件?还不快回去把那件灰色的背心加上!”
张氏喊一声,大家都跑到堂屋吃早饭了。
吃完了饭,收拾妥当,一家人三三两两,一窝蜂地跑出去,张氏在后锁上门,揣着钥匙跟上来。
村里人也都早起跟着一起往王家集去了。
到了王家集,远近听着信的人家都来看热闹了,还有些镇上也来逛逛,一路上扶着老人,牵着孩子的不计其数,人山人海,络绎不绝,一直到那土地庙前,不知是哪儿喊了一声,人群里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队人穿红着绿,脸上擦着粉,身上穿着装扮,有的手里拿着锣鼓、钵、唢呐这些,后面还跟着一群人,踩高跷、舞狮子、抬着各种花房子,队伍后头还好些板车推着唱戏的行头,戏班子师父跟着康老爹后头走,后头跟着唱戏的年轻小子,丫头,那板车,足足推了有十来车呢!
那些人从人群中走过,到了土地庙门前,早有和尚来接着,烧香案,祭祀土地神。
和尚就摆一张案桌坐着,面前一本册子和一个箱子,有来往要写功德的人就去拿钱,在册子上记一个名。
祭祀完毕后,康老爹是主发人,说了几句空大的话,一派声乐起来,舞龙舞狮子就热热闹闹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