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30章 出发前

凯瑟琳没想到朱迪会注意到她,她顿时脸红了,但还是坚持说:“本来,女演员遇到的好剧本就比男人少太多了,也更容易被定型。” 朱迪望着她若有所思,然后微微笑了起来:“我在13岁出演了《出租车司机》后,看到汹涌而来的各种雏妓类型的角色剧本时,想法和你一样。我不能说我去读大学的目的是为了避开这个尴尬期,因为完成学业是我一早的规划,但确实,好莱坞给女演员设定的黄金期实在太短,合适的机会过少,还要面临激烈的竞争。” 她坦然地提起自己的导演事业:“导演当然也是我从小的喜好,但不得不说,它能锻炼我去对运用和塑造一个角色,有更深刻地理解,而且从世俗意义上来说,也是多一份工作机会。做一件事,尽量收回更多成果,才能给未来多留一条路——不能在迷惘地度过最无知的前二十几年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倒退,那时就已经晚了。” 凯瑟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错,她现在十六岁,未来十年,十五年,也许都是她最耀眼最容易出头的年龄。但正因如此,她才应该趁此机会多加积累,毕竟,女人不是只活前三十年。 “我有一个疑惑……”于是凯瑟琳踌躇再三,在霍利鼓励的眼神下,终于把心灵捕手搁置的现状详细描述了一遍后,对朱迪诚恳地求教,“这个项目虽然对我来说并没有折腾多久,但我的朋友——也就是心灵捕手的编剧,已经为此忙碌几年了。所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找一个好的制片人,把这个项目推进下去呢?” “你今年有别的电影要演吗?”朱迪没有丝毫敷衍、态度认真地聆听了她的描述后,却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回答,反而在思考后问起另一个问题。 “没有,”凯瑟琳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月我就要去剑桥大学了——就算要演,可能也得是在夏天拍摄的项目。” “那好吧,我敢保证,我只要介绍给你任何一个我熟识的制片人,他都能在今年之内,无论如何把这个项目的框架先凑出来——但从那一刻起,这个项目的主导权就不再属于你们了,”朱迪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剧本是可以卖掉的,主演也会因为种种因素,很可能被更换,还有其他无数可能的变故,我想你也是猜得到的。而我不可能一次次为你摆平这些,除非你体现了足够的价值,但假如你有,你也根本无需我的帮忙了,这就是个悖论——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在向所有人展现这个剧本的美好诱人,以及你们实力弱小,无法保住它之前,先搁置它。在你自己已经拥有地位和话语权之前,就为这个项目着急,是最没有必要的事。” 仔细一想,她的话其实就是小罗伯特·唐尼上午对她说过的那些,只是更详细,更深入。凯瑟琳咀嚼了一下她的意思,默默点头,决定回头再和马特他们好好讨论。 这时,西德妮·伯纳德——一位片场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提醒朱迪,还有十分钟就到拍摄时间了。凯瑟琳注意到,她和朱迪似乎格外亲密,而霍利对此也毫不惊讶。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对她们俩歪头一笑。 朱迪不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个鬼精灵,嗯?怪不得霍利那么喜欢你,她以前可从来没喜欢过孩子。但你要知道,我是个严格的导演,开拍后你要是走神的话,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你的。” 凯瑟琳眨眨眼睛,回了一个调皮的笑意:“那你可就找不到机会了,朱迪。” ————————————————— 因为现场太过欢乐,下午的拍摄时光过得飞快。小罗伯特·唐尼总是故意在朱迪看不见的时候对着霍利和凯瑟琳,还有“母亲”安妮·班克罗夫特做怪相,改写台词,临场发挥——虽然也许他自己编得还要比剧本更有趣些,但凯瑟琳因为太多次被他逗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笑点是不是变低了。 朱迪努力表现得像个严肃的学校老师一样,沉下脸开始训斥他们,结果自己也开始忍不住大笑。这让凯瑟琳感觉自己仿佛在拍一部安插了罐头笑声的喜剧,连年老的班克罗夫特也连连摇头。直到晚餐时,她嗓子都快笑哑了,不得不总是喝水。 而在餐后甜点端上来之前,霍利正和朱迪讨论起她之前杀青的一部和西格妮·韦弗合作的惊悚片《谍影谋杀案》,在拍摄时的趣事。 她象征性比划了一下西格妮·韦弗的身高,笑着说:“你知道的,她有六尺高,在我面前简直是个货真价实的巨人,我足足比她矮了快一英尺。因此每当要拍摄我们俩同框的场景时,西格妮都会贴心地选择坐下来,照顾我这个可怜矮子的自尊心——上帝保佑,她真是个好心人。” 朱迪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因为在身高问题上她也感同身受——她只比霍利高一英寸而已。 凯瑟琳好奇极了,她还没见过西格妮·韦弗呢——这位在异形系列英姿飒爽的绝对女主演,一直是

她心爱的女演员之一(当然,在这个名单上的人有点多,就像坐在她面前的这两位也是),正准备开口询问时,朱迪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她这边。 “女孩,你现在有多高了?”她发问道。 凯瑟琳紧张地回想了一下:“大概……五尺五寸?我有段时间没测了。” “不错。你有些瘦了,有时候也别在拍摄之外还节食得太厉害,你还没有成年,这样也许能再长两英寸——我猜,这就是为什么童星普遍都身高不足。”朱迪指着自己摇头道。 “朱迪,我怀疑你是在针对我,”唐尼戏谑地插进话来,这位身高众所周知并不算很高的男演员,刚才正和朱迪的女朋友聊得热火朝天,而他说完这话后,又转头用恐吓的语气去逗凯瑟琳,“像凯瑟琳这种身高的女孩,再过两年她还要长高的话,我就拒绝和穿了高跟鞋的她同框了,我发誓,我真的会这么干的。” 凯瑟琳悠悠地回应道:“鲍勃,别对自己那么缺乏信心——就算你说的成真了,汤姆·克鲁斯都还乐意一次次和妮可·基德曼一起走红毯呢,可我猜,我是长不到妮可那么高了——” 连霍利都忍不住稍稍侧过头,强忍着笑意耸了下肩。唐尼举着勺子滑稽地指着凯瑟琳,仿佛是在表达自己的控诉,然后又故意表情愤怒地一勺插进端到他面前的那份杏仁树莓布丁里,引来大家的又一场哄笑。 在尽情享用甜点时(非常美味,而且凯瑟琳很高兴未来半年都不用很苛刻地节食),凯瑟琳向朱迪提起了马丁·斯科塞斯——毕竟没有哪个有进取心的演员会,不对那部《出租车司机》产生浓厚的兴趣和敬仰,而在坐的演员里只有朱迪有幸和他合作过。 朱迪浅浅讲述了她对马丁创作思路的一些理解和看法,她当然也对马丁十分崇敬,但谈论起来并不含一丝吹捧之意(“老实说,我觉得他对《纯真年代》的塑造有些失手了,菲佛的表现很亮眼,但丹尼尔·戴-刘易斯这样的天才没有被他使用得很完美,当然,这仅对他自己的高度相比,他还是比其他人都优秀太多”),接着又和霍利聊起了马丁的好友斯皮尔伯格的导演风格——在1989年,霍利主演了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爱情片《直到永远》。 参演过他的两部电影的凯瑟琳,当然也有一些发言权。只是聊了几句后,接下来的话题急转直下,朱迪居然闲聊起斯皮尔伯格的两位教女来,这让凯瑟琳心一沉,担心德鲁·巴里摩尔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岔子,才传到了消息灵通的朱迪耳里。 结果朱迪先提起的却是格温妮丝。显然,她对格温妮丝没什么好感,又因为这是私密场合,对她的评价也相当直言不讳。这也本来应当是凯瑟琳很感兴趣的,她虽然不讨厌格温,但去年格温妮丝在她获得奥斯卡提名后,对她明里暗里的不忿态度,她并没有忘记。但凯瑟琳此刻在心里一直挂念着德鲁——主要是担心自己被牵连进那场陷害里。她几乎只是机械的微笑,没听进去,偏偏墨菲定律此刻起效,朱迪还是开始讲起德鲁了—— “当然,谁都知道史蒂是她的教父,但很少有人知道,索菲亚·罗兰是她的教母。就在十多年前我还在耶鲁,放假后去意大利散心时,我去参加过索菲亚的派对。” 朱迪隐晦地跳过自己大学时那段痛苦的岁月,在内心默默叹息了一声后,说道:“德鲁——当时好像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恰巧也在那个派对上。我亲眼见到她熟练地拿来高度数的酒水,满满倒在她的冰激凌上,吃得十分香甜,仿佛倒在那上面的不是酒精,是糖浆一样。而她那不负责任的母亲在一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热舞,对近在咫尺的女儿做了什么毫不关心。几年后,我又听说她母亲居然会把还不到十岁的她,带去纽约的5俱乐部那种鬼地方——真是个可怜孩子。从那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任何爆炸性新闻我都不会感觉意外,只觉得十分可惜。好莱坞的恶劣环境,摧毁了太多有天赋的童星了。” 霍利听完后也摇头道:“不是所有母亲都像你的母亲一样优秀和伟大的,朱迪。这就是你的善良可贵之处——时至今日,你仍然会为这样的事感到难过和同情。” 凯瑟琳有些怔愣,她从不知道德鲁的过去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德鲁就是个被优越家庭宠坏的坏脾气女孩(虽然她的脾气是货真价实的坏),永远不知人间疾苦。因此对她屡次进勒戒所这件事,凯瑟琳毫无怜悯之心,但现在…… 朱迪敏锐地察觉了凯瑟琳的呆滞走神,但并没有拆穿,她疑惑的目光在凯瑟琳身上盯了一瞬,连霍利都没注意到。 —————————————————— 结束为期三天的客串拍摄后,凯瑟琳回到了布鲁克林。她一周后就要回到英国,所以打算这几天都去陪伴玛丽娅。 她的曾外祖母玛丽娅已经垂老矣矣,连辨认她的脸都花了几分钟(去年10月安妮来美国看望她时,玛丽娅甚

至已经认不出安妮了)。凯瑟琳和贝克尔先生都曾提出,送玛丽娅去英国乡下养病休息,那里的空气和环境都更好,贝克尔先生也相当乐意照顾自己亡妻的外祖母——而不是和陪伴她二十余年的护工,孤单地待在纽约的那座冷冰冰没有生气的公寓里。但是,玛丽娅始终不肯。 她说,除非是回圣彼得堡,否则她绝不坐那该死的飞机,哪怕一次都不行。 凯瑟琳这才知道,玛丽娅居然害怕坐飞机——也许这就是她步入中年后的几十年来,她几乎从未离开纽约的俄罗斯裔社区、也一次都没有去过英国的原因。 而且因为历史和命运的无情捉弄,在1916年和丈夫移民至美国后,他们和住在圣彼得堡的家人的通讯联络,在三年后的内战、十余年后的政治斗争中便几乎全部音讯全无。而之后冷战的几十年间,她更是一次回圣彼得堡的机会都没有——连她得了奥斯卡的女儿,都在那个时代横行肆虐的麦卡锡主义的恐怖氛围下,整整三年无法公开露面和进行表演工作,她更是不敢显露太多自己对家乡的渴望和思念。 也许在1991年之后前往,本来会是个好机会的,但就在那时,她的丈夫,凯瑟琳的曾外祖父威廉因病去世了。年过九十、为此伤心过度的玛丽娅,几乎再也无力进行任何长途跋涉,何况是阔别数十年之久的遥远故国。 凯瑟琳一度有过冲动,想亲自带玛丽娅去一趟俄罗斯——反正她的俄语水平几乎可以与母语者等同。但她又担心玛丽娅到时候一定会太过激动,如果乐极生悲,反而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这不是她乐意见到的,因此才耽搁到现在。 凯瑟琳陪伴着颤颤巍巍的她从计程车上下来,在布莱顿海滩街边散步,护工莉莉娅在她们旁边亦步亦趋地紧张关注着,不断嘘寒问暖——这位一直以来细心负责、几乎算玛丽娅的半个家人的中年女士,十分担心着玛丽娅这次难得出门,可能发生的一切突发状况。 布莱顿海滩街是彻头彻尾的俄罗斯风味,几乎被称之为“小敖德萨”,来来往往的斯拉夫人说着不同口音的俄语,广告牌也都是俄式风格。凯瑟琳站在这里,几乎还能闻到记忆里,十年前她每个周末从康特柳街的家出发到海滩边游玩,总会去买一只格鲁吉亚奶酪面包时散发出的香味。几个不惧冬日寒冷,抱着铲子和雪桶跑过她身边的孩子往海滩上奔去,试图堆一个雪人—— 她的眼眶湿了。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开这里,整整十年了。 十年前,她怀揣着和哈里森·福特合作的小小自豪和喜悦,拍完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后,她的人生也随之改变了。母亲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她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布鲁克林,每周必去的布莱顿海滩,和康特柳街上的那个家。她不得不重新熟悉新的国家,新的环境,新的一切。 在遇见简·坎皮恩前,她好几年都无戏可拍,在寄宿学校过着孤独痛苦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她适应得很快——她当然必须很快,她可是凯瑟琳·霍丽德。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她难以适应,母亲又怎么会心疼她呢? 伦敦的旺兹沃斯,西好莱坞的公寓,都不是她的家,虽然后者对她来说还要亲切一点,至少,那里有安吉在陪她。然而站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遥望两个街道外的康特柳街,茫然地想到,也许六岁的自己在深夜抱着被母亲摔碎的玩具屋哭泣时,短暂想念过的那个所谓的家,也其实早已不存在了——在她去伦敦的第二年,贝克尔夫人便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执意卖掉了那栋对凯瑟琳来说充满记忆的房子,凯瑟琳那时并不知情,所有她存放在那里的物品也都被贝克尔夫人打发几个工人随意丢弃。从此之后,她每次去到布鲁克林,只能住在玛丽娅的公寓里。为防止触景生情,她也再没有回过康特柳街。 但那样不能自己做主的脆弱,也离她很远了。 而且,凯瑟琳厌恶自己在镜头以外的眼泪。 那个该死的把她生出来、却又企图肆意摆布她人生的母亲,已经长眠于冰冷的土地下一年了。 她去年拍了两部很成功的电影,明年还有一部电影要上映,这个月她就要去她喜欢的大学——一切都在走上正轨,她没有理由把时间花在怀念过去上,更没必要为过去记忆折射出的虚幻旧影,浪费多余的感情。 她回过神来,看到玛丽娅望着许久未见的街景,布满皱纹的脸上是许久未见的喜悦。她费力地举起手,指着俄语路牌,口齿不清地和她讲述八十年前,圣彼得堡的一条漂亮街道,她在那里和刚从芬兰回来的威廉相遇—— 凯瑟琳耐心地倾听着,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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