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深幽至暗的洞体内,满头白发的八千椿蜷缩着身体,神魂撕裂的苦痛,一度让他不想再活在这世上。 尽管父母对他漠视,可他依旧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怕他们会厌弃。 敏感多疑的性子种下,来源于不被爱。 一层冰霜覆在他清秀的面上,彻骨的寒冷往下沿去,他抱紧了自己,眼角的冰晶,在他因疼痛而撞地的时候,碎消去。 八千椿一遍遍打开回忆,绝望的明悟到,他崇拜的父亲和师父,眼中只看得见母亲,他,是用来拴住母亲的缰绳。 魂魄之中有数千根冰针在穿刺,痛苦的哀嚎久久回荡在空穴之中。 为什么看不见他的伤心难过,为什么不在意他的黯然,为什么只有他的父母这么狠心。 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伤口,长大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 一道金光从顶口照射而下,八千椿刚才的低落情绪一扫而光,嗅到危险,强撑着身体躲了起来。 他隐在石壁里,不泄一丝气息。 幽暗的洞内,红眉神君浮立在空中,暴虐的眼环扫了一圈,在看到一处影子后,脑后的光圈出现在了指尖上, “可怜的小家伙,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了,跟着师兄走如何。” 藏殊一直知道弥迦狠绝,可这份狠绝从未用在他身上过,直到八千椿的出现。 撕破脸的那一天后,弥迦把他的修为给吸走了,还对他下了狌,要把他变成狌魔,日后来给八千椿练手。 若不是他突破了原有的修为,恐怕早就被狌魔控制。 爱徒终究比不上亲儿,曾经嘲笑清上的弥迦,也是如此,甚至比清上还要狠毒。 不同的立场,看待的事物完全不同。 八千椿在他出生之时,就拥有了别的神仙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跟随强者的入场券。 他虽然是个爱屋及乌的附赠品,但是与首徒藏殊相比,弥迦只会把力量增长的机会给亲儿。 师徒反目,也是理所当然。 正是如此,许仙才一直担心藏殊的报复会落到八千椿的身上。 始作俑者弥迦,却是直言天地之间哪一样不是争出来的,八千椿早早面对神仙界的残酷也好,少些愚蠢天真。 和父亲有颗同样七窍玲珑心的八千椿,听到藏殊的问话,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师兄,别来无恙,你看上去比以往更丰神俊朗了。” 八千椿干笑着夸赞藏殊,从石壁里出来。 被夸的藏殊,看着白发白眼好似堕神的八千椿,皱起了眉,思索起来, “师兄,你身上的狌呢,叫他出来打个招呼嘛,本君还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大的狌呢————————” 八千椿故作天真夸张的话语,配着那张假笑脸,惹来了藏殊冰冷杀意的眼神, “你个小杂种,本君要让你生不如死。” “本君是爹娘爱的证明,你就是嫉妒,自己没本事找弥迦算账,只会迁怒本君这个孩子,藏殊你不要脸——————” 给藏殊下狌这事,八千椿是知晓的,荆祝带着他亲眼看着狌是如何长起来,现场教学。 故意激怒藏殊的后果就是,八千椿被打到不停吐血,毫无还手之力。 藏殊掐住八千椿的脖子,凌空拎了起来,只给他留一丝的喘息气, 八千椿青白着脸,这种越越级的对手,弥迦说是给他成年准备的,现在哪里打得过。 “小杂种,长这么丑,怪不得你爹娘不要你。” 藏殊的嘴毒,丝毫不逊色,戳中了八千椿最为在意的心事。 “你才丑,你的红眉毛丑爆了,本君这是年纪小,还没长开!小孩离家出走没见过啊!” 八千椿那被冰针刺的神魂痛,此刻都被愤怒驱散了些。 藏殊冷笑, “不是想见狌,本君这就让你也尝尝。” “啊!——————————————” 发抖的惨痛声,八千椿的脖间出现了暗紫色的狌,全身的神力被快速吸取,痛苦放大的席卷了他的全身。 藏殊勾起了冷唇,又一只狌落在了八千椿的身上,享受着对他的折磨。 藏殊的本性就喜嗜杀,八千椿落到他手里,自然,是最坏的结果。 可八千椿的气运似乎不该绝,一道金光射在了掐脖子的手臂上,他被甩到了一边。 藏殊看向来者,三眼的杨戬,挡在了八千椿的身前。 <
> 曾经的卦象结果告知刘彦舟后,博学多才的他,推算出了这个地方。 刘彦舟直觉的选择八千椿,认为他就是那个破劫的关键。 “青沅,带师父和那位小神君离开。” 这种时刻,青沅自然是明白情形的,她没有犹豫的带走了刘彦舟和八千椿。 杨戬的天眼,克妖克魔,他手持三尖两刃刀,抵住前方的佛魔。 体内有狌魔的藏殊,胸前的白玉珠早已变成了黑色,那本该是金佛的虚像,也变成了黑色的佛。 不同于堕神,佛魔并存,藏殊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例。 藏殊的大名,杨戬早有耳闻。 在他们年轻一辈的神仙之中,不提那深藏不露,弑师又上位尊者的白令慈,藏殊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是最翘楚的那个。 今日是个好天气,杨戬一直很想与他比试一番。 作为须菩提的亲传弟子,杨戬的傲气,同样高。 洞穴外,人类的刘彦舟昏迷在一旁,青沅看着面前的仙君,身体不受控的颤抖了起来,从心底滋生出了恐惧。 头顶的威压好似千斤重,下一刻会将她直接碾碎。 斯俊秀的白衣仙君,来到被狌啃食得面容枯败的八千椿面前,露出了温和的浅笑, “可愿与本君去天庭。” 明耀的光芒下,八千椿看着那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有那么一刻动摇。 下一刻理智回归,他摇头拒绝, “本君不能去,谢谢你的好意。” 被拒绝的尊者,神情不变的俯视着地上的小神君, “娘子想让你去转世,你如何想。” 忍受疼痛的八千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心口处好似被挖空了一块,大脑无法再思考,他呆愣愣望着临风般的白衣仙君。 “为什么。” 八千椿吞咽着干涩的喉咙。 “娘子想让你远离厄难,拥有幸福。” 已经疼痛到只能躺倒在地的八千椿,眼泪横流,凭什么他就要窝囊的转世离开神仙界。 娘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弥迦身边,就当是为了他。 明明,只要她愿意留下,弥迦就会扮演好一个慈父,就像在他年幼时候那样。 白令慈耐心的等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他知道,这刻起,八千椿对许仙不再有期盼。 日后来打扰他和许仙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根本不会明白变得强大的基础,他得先有成年的机会。 不是谁,都会给一个将来会成为威胁的神仙,有成长机会的。 白令慈只说了许仙的一层意思,另一层她是希望八千椿肉身修炼成神。 天神体二次成神,虽然会吃凡人修炼的苦,但是最后的结果绝对会惊喜。 并且他在凡间受到天道的保护,远离她与弥迦带来的恶果。 尽管许仙根本就没有说出来过,但白令慈站在她的角度,思虑过她的意图,就不难猜出来。 这些,他自然不允许发生。 八千椿离开后,金属色的重瞳,瞥看了眼瑟瑟发抖的青沅。 后者有关他的记忆,被消抹了去,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刘彦舟揉着眉心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见到青沅一动不动盯看着某处,眼神涣散。 他一边费解自己记忆有些混乱,一边去唤醒青沅。 醒神过来的青沅,二话不说,直接把刘彦舟带去灵山,她的记忆中,八千椿袭击了他们,然后跑了。 刘彦舟没有再执着一定要见许仙,他有预感,迟早会见到她,而在之前,他需要恢复记忆。 冥冥之中,他突然的觉得时间紧迫。 而关于刘彦昌,刘彦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放任他自己成长,不再庇护他。 忤逆的弟弟,再护,将来还是会忤逆他。 九天之上的夜空,繁星灿盛,弯月在浮云之中隐现。 光滑的彤树枝上,一袭月白色曳裙的许仙,倚靠在树干上,感受着月韵。 月相周天变,又周而复始。 清风拂面,裙摆被吹起弧度,浮光的彤叶,转转悠悠落下。 月下的仙子,如画卷般落在从外归来的仙君眼中,与之站在一起的小仙君,想要迈出步子去靠近。 “容容,你先回去。” 温和却不容置疑
的话语,白容容低下了头掩盖住眼中的失落,嘴唇动了动, “是,师父。” 不被允许靠近母亲的白容容,离开几步后,回头去看,只一眼,他就握紧了拳头,强忍住不回头离开了。 彤树下,仙君展开了双臂,含笑的眼眸望着高树上的秀冷仙子。 不费力的接住跃下来的身体,温柔苍白的双手,低语后,接着在她唇上缠绵不去。 曾经存在的爱,以及如今只多不少的爱,他容不得有其身影插进来。 被突如其来的强力包裹住的许仙,稍稍有些后退,就被拥得更紧了。 丰鼓的柔软,迎来了暴雨般的落点疼咬。 周边透着紫的白色鳞片,粗粝刮着许仙的肌肤,她忍不住轻颤了起来,蛇尾卷住了她的腿。 白令慈兴致极高的时候,会人身蛇尾的卷住她狠做,除非等他餍足,否则根本不会停。 这个时候,许仙觉得自己像一片子,浮在水面上,但恰巧遇上了雷雨,被雨点砸得浮浮沉沉。 她不是没想过跑躲,但惹毛发情丈夫没满足他的下场,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凉鳞贴着温热的肌肤,勾缠出了鳞片的印痕。 深夜,雨淅淅落下,屋内的身影分开了。 许仙麻累的趴在软枕上,偏头去骂那个与外形气质不符的重欲仙君, “你这条淫蛇,装温柔的坏蛇,真想让那些迷恋你的仙子,瞧瞧你的真面目。” “什么?还不够,娘子,都说年纪上去了,就会容易得不到满足,看来本君得更加努力。” 斯的仙君,说起诨话来,一点儿也不生涩。 眼瞧着白令慈装势又要过来,许仙壮着胆子,坐起了身, “来就来,你别借口跑丹房去。” 逞强的仙子,虚张声势的要扑过去。 被故意扑倒的仙君,笑着道, “娘子求饶,明日再给,你先忍忍。” 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她是欲魔一样,许仙故意在他耳边吹气。 白令慈被痒得躲不停,笑闹了一会儿后,许仙趴在他身上,声音透着郁闷, “相公,本仙是不是很差劲,连容容都不喜本仙这个娘。” “为什么这么说。” 散落在背后的一簇长发,被苍白指绕了一圈, “容容对本仙一直都很冷淡也就算了,现在他除了一声娘外,连旁的一句话都没有。” “或许,他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又或许,他这个年纪更喜欢和朋友们一起,他对本君也是没多余的话。” “真的?” “除了必要的授业问题,旁的容容几乎不开口。” “那本仙心里平衡多了。” “娘子,你才坏。” 低沉的哼笑声传来,许仙趴着的头抬起,在凉唇上亲了一口, “本仙嫉妒一下下而已,明明本仙对容容也很好,可他只和你亲近。” 每每见到白容容的热情被浇灭后,许仙也就放弃了亲近的想法,大概与性别有关系,更爱与父亲亲近。 “容容记事早,大概你以前对他无理取闹没耐心的事被记着吧。” 不同丈夫的稳定脾性,许仙的脾性实在算不上好。 想到或许是这个原因,许仙翻身下来,依靠在他的身旁, “那真是,罢了罢了,有你在,本仙也不用操心。” 有自知之明的许仙,不强求了,白容容成才不长歪就行了。 缺乏细腻心思的仙子,完全没意识到,有其父必有其子。 丹房内,白容容面无表情的把手伸进了六丁真火之中,忍受灼痛的汗从额头不断滴落下来。 小少年的眼中,倒映着两簇青白色火焰。 他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在逼着自己成长,他要撕毁父亲的假面。 不为外道出的事实,他的父亲兼师父,对他严苛至极,布置的任务不是有危险,就是多到让他没时间待在彤华宫。 在和朋友骂自己爹不是东西的时候,被朋友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白容容就知道,没有谁会理解他。 那种无力感,让他再也不找朋友倾诉。 至于找母亲告状,这种危险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干。 什么都不说,他还有口气喘,若是母亲知道了和父亲闹,他铁定倒霉。 隔天,白容容丧着脸出了
彤华宫,他被派去给丹奴喂丹。 “可恶,可恶,总是让本小君干这种活,娘的眼睛莫不是瞎的,这种丈夫,就是个看起来美味的毒果子” 白容容独自进入镜天域内,嘴里不断骂爹,今天明明有半日空闲,他都计划好要去和朋友踢球,现在却被派来干活。 白容容坐在仙鹤上,恶趣味的拿出了几颗丹药,在丹奴嘶吼时,精准扔进嘴里,噎住他们卡气。 拿丹奴出了气后,白容容的心情顺畅多了,回去的路上,他掰算着时间还能出去玩多久。 仙鹤载着精雕玉琢的小少年飞越在云海中。 “嘎——————叽———————” 仙鹤撞到了前方,被撞的鼻歪翻倒上下扑腾,白容容反应极快的跳到了一朵云上。 漂亮的面容,黑沉沉的看着前方,被严厉教导出来的好涵养,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出口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