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暑气正浓。
程木槿收完饼摊儿,回到家里喝了一碗凉茶,歇了一歇,便又出门去了西市。
齐胜早在把她送到巷子口时便一溜烟地跑走了,说是有事要去办,就不送程姐姐回家了,让她小心些。
此中缘由,程木槿大约猜到几分。无非跟她是一样的,不想欠别人的人情罢了。
她不由莞尔。
这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少年。只是他这样的方式怕是别人并不需要,倒是白白让人为难了。
齐胜的法子她想来也无非是他的老本行:跑腿儿和打听消息。再多了,也就是出出力气罢了。可这两样儿,永宁侯府又怎么会缺?
怕是上赶着的撵都撵不走。
小少年这样做,别人怕是还要以为他也是刻意巴结上去呢,到时候怕就是讲也讲不明白了,白白地还错了人情不说,更是让人误解,反而不美。
不过,木槿也不会说与他听就是了。
她知道齐胜怎样想她的,别看他嘴上‘姐姐姐姐’的叫着,其实本心里只是觉着她一个小小女子,哪里还得了人情?便想着由他这个大男子出面替她还呢。
小少年年少气盛,也须得磨磨性子才是。
呵呵。
程木槿微微一笑。
西市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路径不熟,在路上又问过几个人,这才曲曲折折地找过来。
东西通透的街面儿上,店铺鳞次栉比,游摊散贩络绎不绝。每个行人的脸上都带着兴趣盎然的笑,大声谈笑着走动。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程木槿慢慢行来,一路从剃头挑子的高声吟唱听过去,只觉得古腔古调,回味悠长。
她不禁驻足原地,仔细听了半晌,这才又继续向前走。时不时地还会停下来,看一眼挑着担子的摊贩筐里的东西,也会驻足在那些买东西的人旁边看一会儿,只觉得十分有趣。
直到听够了看够了,这才进入旁边一家卖杂货的店铺。
闲散摊位她是不看的。除了剃头挑子,卖油饼的,就是卖糖葫芦,画糖画的,还有磨刀磨剪子的,与她要买的东西相差甚远。
且,也莫说是这些小摊位了,就是街边的这些稍微规整些的正经店铺,也未必就有她要买的东西。
说到底只是西市,大多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大商家自然少得多,只是一些小商人经营的店铺,货物只能算得普通,买到的机会很小。如果实在没有,她就准备挑时间去东市再看看了。
小铺子里人满满当当。
这样的小店铺一般都是家里人自己看顾,只放一个人就连带着收钱兼卖货。掌柜的正忙,看到又有人进来,也不过来招呼,只问她要买什么?
程木槿站在当地四处看过一圈,便问卖种子的地方在哪里?
掌柜的指了一个角落,让她自己过去挑拣。
木槿走过去蹲下,翻检了半天,也没有觉着像的,便冲着掌柜点点头,转身出了店铺。
接着去下一家。
胭脂水粉绸缎布庄首饰银楼茶庄饭铺一路走过去,再来到一间粮铺跟前,便再次走进去。
这里现时没有顾客,掌柜的正坐在柜台边望着外面发呆,看到有客人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程木槿照例问他有没有卖种子的?
既是粮铺,粮种也是不缺的。掌柜的便指着里间说在里面,她要什么自己可以进去帮着拿,客人倒是不方便进去了。
程木槿想一想,觉着自己说不清楚。她都是看看来的,纸上认得,刚刚认实物的时候就分的不甚清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过去了,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于是便跟掌柜的说,她没见过实物是什么样儿,只能告诉他自己看画儿上的样子,和后来长出来的样子,问掌柜的可不可以给她找出来?
掌柜的也是听的实在疑惑。看这个小娘子也不像是种地的庄户人家,便让她讲一讲,看自己是否知道。
程木槿便仔细描述给他听。叶子杆子是什么样儿的,开的花儿是什么样儿的,都讲得明明白白的。
掌柜的听她轻轻润润的声音,倒是听住了,可是到最后还是摇摇头,说没见过。
这也是应有之义。程木槿本便没指望这么容易就找到,便说一声‘多谢’,转身要出门。
没成想,掌柜的却在后面又喊住她。
现在没有客人,他倒是愿意跟这小娘子多说两句,便道:“我看这位娘子讲的这个不像是粮食,倒像是一种花草,小娘子不妨到花坊里瞧瞧,兴许能找到也说不准儿。”
程木槿便点头,微微一福身:“您说得有理,多谢您。”
说罢转身出门离去。
这个她倒也是想到过的。最早以前,这种作物就是当观赏花草种植的,只是不知道普通花坊有没有罢了。
且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