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叮咚。 叮咚── 温朵站在2-户的邻居家门前,两手焦急地握成拳,水灵眼睛紧盯墨绿色的门。 在三声门铃响声后,邻居的房门依旧没动静,她焦虑地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 难不成睡了?现在才晚上九点,这世代还有人能九点睡? 温朵直接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里头有无一丝声响,结果安静得很。 也可能是没人在。 她决定不守在邻居门前,改奔回隔壁的家中,直朝未关玻璃门的阳台过去。隔壁的阳台有一只漂亮的奔驰猫,不用怀疑,正是她的猫。 这也是为何她会如此着急按邻居家门铃的原因。 她跟朋友今天刚搬来2-,她的猫趁她开阳台门时,调皮地钻了出去,还擅自跳到邻居的阳台! 此刻邻居可能不在家,她无法从邻居家带回来,只好唤声看看了,温朵蹲下身,想以柔性劝导将爱猫喊回,嘴才刚张开,竟见它试图要打开邻居家的纱门。 “白白、白白! 不能开! 你想去别人家干嘛!” 温朵用气音朝在用爪子勾纱窗的奔驰猫喊。 白白头也不回,把主人的话当耳边风,顺利推开门,它慢慢伸长脖子观察三秒,优雅地走进去。 温朵抱头瘫坐在阳台。 她被她的猫无视了 心底无止尽抱怨不孝女的叛逆行径,即使这样,依然觉得它偷溜进别人家的样子,好可爱。 她倏然用力摇摇头,不行,现在不是沉溺于美色之时,今天刚搬进这里,是新房客,连隔壁人家长什么样都还没看过,她家那孩子居然大摇大摆走进别人家! 她得赶紧把白白抓回来,免得在别人家搞什么破坏。 伸手量量两边的距离,还可以,还好这是二楼她还有那胆,这距离她跃得过去! 温朵轻巧跃过,蹑手蹑脚从阳台进入邻居家。 既然屋里没人,本该黑漆漆的,但前方长廊右手边有道光源,一下吸引她的注意力。 灯怎么亮着,屋主出门忘记关灯? 温朵瞧见白白坐在没关灯的门前,昂起漂亮的猫眼看着里面。 她趁机俯身踮起脚尖走过去,抓住它。 她手里抓住那毛绒的小东西,嘴里俏皮地喊:”抓到啦。” 但这带点玩乐的小喜悦很快消逝,她的视线范围里,察觉到在白色磁砖上有一双男人的赤足。 她随着那双脚往上抬首。 鲜血从划开皮肉的手腕上沿着弧度流下,晶透血滴落在洁白洗脸台,右手持着的尖锐美工刀同样染着深浅度同调的血迹,血腥味经过空气流动蔓延,窜进鼻腔,温朵不晓得是真的闻到了,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划破凝结空气的尖叫从她喉咙奔腾出来:”啊──” 眼前年约二十七的男人似没感觉到左手腕的伤口,黑眸里的眸光模糊冷淡,浓眉紧蹙,微微不悦道:”妳谁──” 话还没问完,温朵冲过来捉住他的左手,继续尖叫。 看眼皮肉绽开的手腕,再看眼目光狐疑不善的男人,那疯狂从伤口流出来的血,让她难以停止口里的惊吓尖叫。 男人屏息,觉得对方很吵外,还有为什么有一个陌生女子在他家感到万分不爽。 他使劲要抽回手臂,闪躲的动作使她下意识用双手紧紧掐住他手腕,被触动到的伤口传来令他咬牙的疼痛,右手的美工刀倏然被女孩暴力拍下,匡当一声掉在浴室地砖上。 温朵火速抽来挂架杆上的毛巾,按住他血淋的伤口,可是不够! 白色的毛巾一下透出血色。 她把他的手举起,急道:”举着,举高! 高于心脏!” 一五七的矮身子双手高举被毛巾绑着的左手腕,强拉着他走出浴室,开了他客厅灯,一路上嘴巴仍不听放出惨叫,仿佛她才是伤员。 “急救箱! 大哥你急救箱放哪!” 温朵边问边用脚把电视柜的抽屉一个个勾出来。 不对──这里放工具、不对──这里放相片── “你谁?” 这女的拉着在客厅走了一圈,然后脚边有一只黑白猫一直跟前跟后,还贴得很近,害他走路走得心惊胆颤,就怕踩到它。 不对,他家为什么会有猫!? 温朵拉开三格柜最上面的抽屉,急救箱就在里头,她赶紧拿出纱布把他左手臂前端缠住,暂时止血。 “然后、然后──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说完,温朵立刻站起来,要带他往门口走去,身后纹丝不动的阻力令她
倒退几步。 她回首,看到那男人坐在沙发上,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怎麽了?你腿软了是不是?” “我不去医院。” “你伤口很深,要去趟医院才行!” 他没回答她,视线往阳台门看去,窗帘被外头的微风带起,像海浪卷个不停,他记得玻璃窗是开着的没错,至于纱窗门── “你,擅闯私宅要干嘛?小偷?” 他知道她看起来不像,从她的脸来看约莫是大学生,摩卡色的俏丽肩上短发,白嫩小小的脸蛋上愁眉不展,显然还担心他的伤势。 不管这脸长得多无辜,家里突然出现陌生人,还是从阳台进来,必要多加警惕。 “你等等! 不要跟我转移话题,我先叫救护车!” 温朵无视男人的冷脸,找来这个家的市内电话直接叫救护车。 电话挂掉的五秒后,阳台外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来了! 好效率!” 温朵高昂夸赞。 “” 男人面带愠怒,提起温朵的领子往门口走,地板出现一朵朵血花。 “你的手、你的手! 血渗出来了!” 他将门打开,一名医护人员站在门口。 “” “是哪位受伤?” 医护人员垂眼看到他的左手腕。 没给他们多解释的时间,直接与温朵协力架男人上救护车,无论他有多顽抗,力气终究压不过那位医护人员。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先简易处理他的伤口,男人吃痛咬牙。 “没事没事,不痛不痛”温朵一脸惊恐安慰他。 “你闭嘴。” 医护人员把压住他伤处,协助举高他的手。 温朵当他情绪激动才说话不礼貌,没去计较,转头感激医护人员的效率。 “没事,只是经过,顺便。” 男人一听,脸色更糟了。 他的情绪在医院时也没好到哪去,他的状况,急诊室的人没有多强烈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这类的事。 当护理长过来时,温朵一直提醒护理长动作要轻慢,这男人怕痛。 “敢割腕的人不会怕痛。” 护理长冷冷回应。 “他会! 我看得也很痛!” 温朵坚持反驳,心里给这位护理长贴上冷血的标签。 “小偷闭嘴,没资格说话。” 男人眼神阴冷。 “别喊我小偷,别人会误会”说到这,温朵想起白白还待在他家。 护理长蓦然笑出一声。 “偷什么?你的心吗?” “” “现在情侣也真是 不合不是就搞自杀就是他杀,用嘴巴说话很难吗?搞那么多事,读去哪了。” 碎碎唸的护理长,让温朵不知如何插话解释,而在病床上的男人,脸色比在家里时更糟。 终于回到公寓,男人开门时,发现那小偷还跟在身后。 “我的猫在里面”温朵指指他的屋内。 “喵凹。” 猫叫声引起两人的视线,白白安稳地趴坐在男人家的沙发。 温朵没等他同意,跑进去抓住白白,男人关门,双手插腰,眸里的质疑尚未消失。 “我真的不是小偷,有哪个小偷工作时会带猫?” 他半瞇起眼。 “我有按门铃,可是你在忙。” 她指指他的手。 “” 还真不避讳。 他有听到门铃,他讨厌吵,门铃调整过,比一般用户小声,虽然在浴室他是有听到点门铃声,但他没有心思去应付。 温朵继续解释:”我是新搬到隔壁的住户,我的猫顽皮,趁我开纱窗门时,偷偷跑出来跳到你的阳台。” “然后,进来我家?” “它会开纱窗门。” 温朵指指白白,这个罪魁祸首。 “猫开纱窗门?你跟我开玩笑?” 听到他的质疑,温朵凝眉,认真斜眼瞧他。 “我没骗你,猫很聪明,你上网查猫开纱窗,很多猫奴都有经验,真的,网络上的猫奴可以为我作证。” 她说得信誓旦旦,虽然他不晓得真实性,但也没想去找网络上的猫奴作证,他对她摆摆手。 “你找到你的猫,可以回去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
什么?” “”他不都说可以回去了嘛。 男人开始觉得这个小妹妹有点烦,好啰嗦、好缠人,他们又不认识干嘛一直逼他── “你不是状况不好吗?” 温朵避开他的眼神,恐惧和不安袭上心头,手指挠挠怀里的白白,得以一些安慰 男人没露出意外的神情,依然淡漠,仿佛将方才的事置身于事外。 他略长的发遮住脸庞,眉宇下的眼珠犹如照不着阳光的一汪湖水,清冷寡淡,混浊忧郁,可他看人的目光有穿透力,在他这样的人面前感觉特别□□,令温朵有些微不自在。 她抿抿嘴。 “我们虽然才刚认识,但我可以陪你谈心,你要是想不开 直接一走了之,认识你的人会很伤心很自责,这样的失去是回不来的。” “他们伤心是能伤心多久?” 男人回过头看她,寡淡锐利的质问果然令她退缩了。 他怎么自带悲剧滤镜,什么伤心多久 这问话也太无情了。 “这种事当然是一辈子的伤害。” 她低声回应。 男人蓦然轻轻冷笑,举手推着她的肩膀往门口方向去。 温朵被他推得跄踉,”耶 你、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做事会不会不方便?防自杀专线你需要吗?” 他拉开门,推她到门口。 男人指着左边方向。 “往隔壁走两步,不送。” 见他要关起门,温朵赶紧在门阖上前再次提醒。 “我就住隔壁而已,有什么问题──” 墨绿色的门无情关起,温朵睁眼有责任地说完:”找我” 她低头紧抿唇,摸着白白,白白享受她的摸头,舒服地闭眼仰起可爱小脸。 “白白,也许他该养只猫,心情会好很多。” 那个人会没事吧? 自己是有点多管闲事没错,可是他是要割腕欸,不是拿东西爆摔,是割腕! 连性命都不要了,肯定是什么事情积压在心里过不去,又或者放弃了。 温朵站在自己家门前,再望眼隔壁的门。 他原来要自杀的心理准备,如今被她这么一搅和,应该没心情了吧? 这次租的房子格局她还挺喜欢的,她不想换啊 要是他自杀的话,珊珊一定嚷着要搬家,不过 租金应该会连带降低点,不知租金便宜一点后,珊珊可不可以不计较凶宅,继续跟她住这里。 “温朵你干嘛啊?白白偷跑出来呀?” 萧曼珊结束工作,拐上楼就见温朵抱着白白站着发呆。 染着一头雾感浅紫色头发的萧曼珊,蓬松的卷发随着步伐晃动。 “珊珊。” 她微笑向室友打招呼,犹疑该不该向珊珊提起隔壁邻居的事。 纠结一会儿,决定暂时先别说,明天看看状况吧,而且看刚才的气氛,似乎也没那么危险了,再说是那个人的私事,她随意说出来搞不好他心情会更糟。 “白白刚趁我不注意偷跑出来,正要把它抱回去。” “唉呀! 调皮鬼,爱乱跑!” 萧曼珊伸手点一下白白的头。 萧曼珊瞧温朵一直看隔壁,忍不住拍她肩问:”你干嘛一直看隔壁?” “啊?没有 就好奇邻居是什么样的人。” “不求单身俊男,只求是个善良的人。我以前遇过一个邻居每次关门都用甩的! 是多想刷存在感?非要让整栋的人都知道他要出门嘛!” 萧曼珊抱怨起过去,按下电子锁密码开门,让抱着猫的温朵先进家,自己才带门跟上。 她带了两碗冰豆花当消夜,两人吃完后,轮流洗澡,聊了会儿天才甘愿去睡觉。 闭上眼睛,温朵满脑是那个人手腕流淌出鲜血的画面,平静无波的双眼,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会散发那样孤寂灰暗的气息? 温朵轻轻睁眼,纤翘的睫毛宛如小小蝶翼在搧动,底下的瞳光曳着无暇的善良,从她眼里看去,世界温柔无比。 他想死。 那个人,与她毫无瓜葛,好像也嫌她烦,但那又怎样? 她应该去帮助他。 就算没有义务,可是不说明没有选择,漠视与帮助,她会选择帮助,成为世界善良的那一方。 *** 晨光洒落,街道上的行人步伐快速,楼下的推车在卖蛋饼和豆浆,老爷爷正忙着在铁板上煎客人的餐点。 温朵从廊上缩回头,打算明天下去光顾蛋饼爷爷。 <
> 此刻,她手上端着粉红色的圆盘,上面是她简单做的果酱三色三明治,因为行李还没全整理好,食物也还没齐全,只能简单料理。 她按下门铃,耐心等一分钟过去,没动静。 脸上的微笑僵住,弧度再下来个十度就平了。 她没放弃又按一次。 这次她没什么耐心,才过三秒她又按了第三次。 还不开?难道真发生什么! 温朵表情异变,着急地要再按时,门内传来用力的踏步声,当她想再贴近点听更清楚时,门被刷一声打开。 男人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左手腕还裹着昨天的包扎。 “又妳?” 见到她,他忍住晨间起床的烦躁,尽量好口气跟她对话。 他不断提醒自己她还是小妹妹,虽然长得很笨,但至少得到老天垂怜给她一张萌系的可爱脸,免于世间责骂,虽然长得很笨 对,很笨,还很烦人。 “怎样?那只小黑白又来我家了?” “不是。” 温朵举起盘子,盘子上除了三明治,还有张用番茄酱画的笑脸。 “早安,我叫温朵,住在2-邻居。” 黑眸从番茄酱笑脸移到她脸上。 “嗯。” 他沉沉应声。 “我做了早餐要给你。” “我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她微笑眨眨眼,教育可真好,简直是世界儿童们的模范! “但我们未来不是陌生人,是邻居。” 温朵慎重提醒。 他凉凉地瞥她一眼,接着把门关上,要不得温朵迈出脚挡住他的无情送客。 “早餐。” 她硬要维持的笑容像木刻娃娃。 “不需要。” “我担心你,好心为你做的。” “铭记于心,我不需要。” 要是收了,等等不就还得跟她见面,还她盘子。 嗯,口气很坚决,她不强迫。 见温朵没再强迫,他使劲要再关起门,想不到她又伸脚挡住。 她眨眨水瞳,善良的笑容在他面前已经跟安纳贝尔的微笑一样惊悚僵硬。 “你到底要干嘛?” “打招呼,我叫温朵。” 她视线紧锁在他身上,从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明明白白投射出”那你呢”。 他很想不理她,他昨天心情已经够差,谁都不想理,可是这叫温朵的小妹妹一直瞪着大眼睛露着安纳贝尔二点零的微笑,让他这个人没毛病也要被看出毛病! 男人垂首低叹,他用低哑慵懒的嗓音道:”傅念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