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定定的看他一瞬,而后松懈下来些许。
她靠坐床头,让周衡坐在床沿。
“阿衡,我不信任周舍,他不会善待陆家,不会善待蓬莱,更不会善待我。”
周衡仔细的给她把被子一角折好,高大的身形,此时却弯着腰。
陆思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他问:“周舍对不起先生了吗?”
她静默的看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四殿下并非良人。”
这话似答非答,周衡没有详细询问。
离开陆府,门口侍卫牵着周衡的马,“九殿下,还回营里吗?”
闻道去找他的时候他在城外点兵,陆思为了让他远离朝堂纷争,给他请了外出剿匪的差事。
周衡面色隐忍,他走过去牵上缰绳,却没有立时上马。
侍卫树叶跟了他许久,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
他太压抑了,像是拼命压住什么东西,攥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眼底是黑暗幽绿的色泽,凶恶的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他对不起先生。”
树叶面对这样的周衡,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之后硬着头皮上前。
“殿下,你说什么呢?”
谁对不起先生?
陆思当年下山入世,直接单挑整个三国清谈盛会,各国天骄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那是无数势力争相追捧的人物,回帝都都是皇帝花了大价钱聘请来的。
在众人心目中,陆思虽然是女儿身,但是她的才情能力,丝毫不输男儿。
甚至,更胜一筹。
更何况陆思为人温和,鲜少与人发生争执,再说了,就那种冰雪琉璃一般的仙人,谁能忍心为难她呢?
雨后的光与风都落在周衡的衣襟上,他直至现在依旧感觉领口的肌肤有灼烧感。
她那些眼泪像是烧红的炭,烫在他心口最不能言说的地方。
他翻身上马,鹰隼一般的目光落在重重叠叠的宫闱之中。
“我要周舍死。”
“他必须死。”
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树叶慌张的左顾右盼,“殿下,慎言。”
树叶罪臣之子,本来要进宫当太监的,但是周衡捡了他做侍卫。
他此前也不叫树叶,树叶是周衡给他取的名字。
陆思的侍女叫闻道,他的侍卫叫树叶。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如此也算是隐秘的凑做一对,尽了他不敢言说的诉求。
清俊落拓的少年郎,纵马过街。
“树叶,我们不必再忍了。”
他不是不如周舍,只是陆思想要的不是他,所以他让着周舍。
可是周舍并没有善待他的先生,那他不会再让了,什么都不会了。
树叶原本充斥着忧虑的眼睛一下的亮起来了。
空无一人的街巷,他跟随着他选定的也是选定他的少年身侧。
“殿下,您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跟随周衡多年,深知论手腕,周舍远不如周衡。
更何况周舍身上负赘太多,他有太多的舍不得,而周衡不一样。
他是绝路的孤狼,只有怀里那一个宝贝,谁敢动,他就要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