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失去他。不论他将自己当作谁,只要能守候在他身旁,真切地感受到关切、呵护与爱,便已足够。
想到姐姐蕙梅,心寒与失望的情绪,瞬间充斥蕙兰身心。无论是蕙梅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是今日的突然现身,都让蕙兰觉得她自私至极,无耻至极。
“姐姐言其身不由己,诚然,她确有难言苦衷,但她始终只顾自己。
忆往昔,她明知身负‘残害皇嗣’之罪,却悄然让我代其入宫,无非是想让我替她承担罪责。一旦事败,我与邓家皆难逃劫难,唯她身处西南边境方能幸免。
说到底,姐姐所为皆是为了自保。为保自身性命,竟不顾亲妹安危。而今,她口口声声为我好,让我随温秋实去襄阳,促成美满姻缘。
细思之,不过是借我之名,行利己之实罢了。我早已非清白之身,即便温秋实不嫌弃,我又岂能腆颜以对,将其视为救命稻草?姐姐何曾想过,我如此无名无分随他而去,算何身份?妻不为妻,妾不为妾,温家人将如何看待我,我又如何自处?
邓蕙兰名义上已死,若我交还一切,又无颜与温秋实重圆,那我只能一生隐姓埋名,孤苦度日。
为了姐姐和邓家,我牺牲颇多,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岂能任由姐姐将艰难险阻推与我,自己逍遥度日,待我扫除障碍后,她再回来坐享其成。
不,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回!待四月初三再见,我便明白告知姐姐:一切已定,姐姐勿念,将错就错吧。我要继续留在宫中做梅妃,至于姐姐,是重回西南,还是另寻他处藏身,悉听尊便。
总之,此乃她酿成之恶果,就由她自己承担吧。”
主意已定,蕙兰擦干眼泪,望着慕容复,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笑容,轻声对皇上说:“臣妾已无事,日后再不迷路了!”
慕容复紧握蕙兰之手,深深看她一眼,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时至正午,慕容复与蕙兰留于云若寺,用过斋饭,稍作歇息,便启程回京。
一路上,依然是明媚的大好春光,而蕙兰却不复来时的轻松愉悦。 即便她已经下定决心拒绝蕙梅,可心里终究还是不安的。
“姐姐现藏身京郊,近在咫尺,若被发现,不仅她危矣,我与整个邓家亦会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此外,待我将决定告知姐姐,她是否会与我反目,鱼死网破。
姐姐自幼任性,昔日她能为求生不顾一切逃走,今朝焉知她不会为荣华富贵,与我彻底决裂。
我与姐姐乃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自幼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即便对她有怨有怪,不到万不得已,我实不愿与姐姐成为仇敌。”
至宫中时,已近黄昏。
慕容复未回崇明殿,而是径直陪蕙兰去了醉心殿。那晚,他便留宿醉心殿。
温暖如春的夜晚,微风轻拂着薄纱帷幔,送来阵阵馥郁花香。
蕙兰与慕容复于暖阁窗前相对而坐,如那个冷雨敲窗的秋夜一般,悠闲地聊着家常。
谈及蕙兰幼时之事,慕容复得知她并非一直在京城长大,还曾在江南外祖家居住过,颇感兴趣,追问:“何时去的江南?”
蕙兰歪头沉思片刻,答道:“去过两次,一次约六岁,另一次是十三岁,皆随母亲省亲。”
慕容复愣了一下,紧紧盯着蕙兰问:“果真如此?从京城至江南,路途遥远,途中可有发生有趣或惊险之事?”
蕙兰蹙眉,想了又想,摇头道:“时隔久远,记忆模糊……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慕容复似有些失望,自嘲一笑。
沉默须臾,他蓦然目光炽热地凝视着蕙兰,嘴角泛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春宵一刻值千金,朕竟然如此糊涂,与你空谈这些无关紧要的陈年往事……”
话甫出口,他便起身,在蕙兰的惊叫声中,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或许是蕙梅的骤然现身,使蕙兰心生吉凶难测的惶惑,以及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她紧紧搂住他的颈项,紧贴他的胸膛,将自己完全融入他的怀抱。
蕙兰的主动,令他几近癫狂。他低头,迫不及待地吻住她的唇,辗转吮吸。
慕容复一边亲吻蕙兰,一边踉踉跄跄地前行,直至走进寝宫,将她放置在铺着锦衾的柔软床榻上,随即扑压上去。
蕙兰热烈地回应着他,两具充满活力的身体,严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将未来的迷茫和当下的不安,统统摒弃。
那一夜,他们纵情缠绵,浑然不知日夜更迭。
接下来的一个月,慕容复处理完政务后,几乎每日都会来到醉心殿。
他与蕙兰相伴相守,或下棋,或看,或谈天说地,亦或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坐着。情浓之时,蕙兰任由他将自己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双手交叠,垂落在她的肩头。
这是蕙兰入宫以来,与慕容复最长的一段独处时光。
从前,蕙兰总是担心被他识破破绽,每次相处都提心吊胆。如今,蕙兰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便不再掩饰情感,宛如新婚燕尔,与他难舍难分。
在患得患失之间,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个月转瞬即逝。
四月初三终于来临,这是蕙兰与蕙梅约定的再次相见的日子。
头天夜里,蕙兰佯装无意,告知慕容复上次去云若寺,未能入正殿上香祈福,甚为遗憾,故而心心念念,还想再去一趟,且此次要以寻常香客之身份,不搞特殊,以示虔诚。
慕容复凝视蕙兰,郑重问道:“是否需要……朕陪同你一同前往?以免你再次迷路!”
蕙兰心跳骤然加快,她竭力挤出一抹调皮的笑容,回绝道:“皇上应允臣妾出宫,臣妾已感激涕零,岂敢烦劳您大驾……况且,皇上若去,难免兴师动众……而明日,臣妾只想携思冰和思菱,不惊扰任何人,悄然前往,再悄然返回!”
慕容复淡然道:“既是你如此坚持,朕便……予你自由,不过,为安全计,朕会派两名侍卫,只令他们远远跟随,护你周全。既不干扰你,也不束缚你,如此可好?”
蕙兰心想,若再拒绝,皇上恐生疑心。仅两名侍卫,避开他们倒也容易。于是,她便点头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