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再简单不过的话语以及再简单不过的要求,有时候可以带来许多改变,带来很多超乎人们想象的改变,只不过这种改变往往是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的发生改变,很多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细微的变化。
而细微的变化又将会导致什么,当然更没有人能够想到,在20世纪三十年代,又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呢?没有,甚至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在“蝴蝶效应”广为人知的情况下,依然会很少有人关注那些连锁反应。
按照二十一世纪有关“蝴蝶效应”在社会学界用来说明:一个坏的微小的机制,如果不加以及时地引导、调节,会给社会带来非常大的危害,戏称为“龙卷风”或“风暴”;一个好的微小的机制,只要正确指引,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将会产生轰动效应,或称为“革命”。
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所能引起的一连串巨大的连锁反应,远超过人们的想象,甚至超过当事人的想象。
深吸一口气,将那激动的心情尽量平淡下来的吴子川在那扇厚实的木门上敲了敲,听到一声“进来”应答声后,走了进去。
便看到董事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在他那张重要的桌后面的那把产自美国的皮转椅里。他正在那里喝着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杯白开水,这是董事长的爱好,那是由方佩婷为他端来的:她是董事长的秘,据说也是一位大学生。
“董事长,您找我?”
站在董事长的办公桌前,吴子川毕恭毕敬的问道。
“请坐,吴厂长!”
放下手中的茶杯,已经养神近半个钟头的管明棠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吩咐道。
“谢谢董事长!”
吴子川接受管明棠的邀请坐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自己是否做了什么错事?才被召到董事长的办公室。
答案是他没做错事。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一直参考着董事长提供的技术资料,配合北洋纱厂的曾伯康等人为北洋纱厂的设备改造生产各种各样的机器部件以及各类配件,整个人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充实过,嗯,充实,就是这种感觉。
“子湘,我就不与你转弯抹角了,”
抬起头,看着吴子川,管明棠笑了笑。
“按照你的报告,下个月,我们就能完成北洋纱厂的定单。当然,这你是知道的,毕竟工作进度计划是由你制定的。所以呢?我们工厂的工作,也像很快恢复正常,嗯,也就是说,继续大规模的生产我们的主要产品!”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管明棠的神情显得很是平静,现在高胜仑已经接管了开宏公司运营部,从而控制开宏的运营,并在运营部内招募“内保人员”,他们即可以保证每日的营业款的安全,同样也可能够在将来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自己更需要抓住机会,进一步加大力度拓展市场,而拓展市场的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要有足够的机器。
吴子川点点头,好像他已经明白了。其实他并不明白,在他看来,现在公司更应该利用为北洋纱厂改造机器设备成就,进一步拓展市场,全国有几百万锭纱机,如果全部加以改造的话,那将是一个利润空前的大市场。
“可是,咱们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里,现在好不容易,我们北方在国内机器制造业内有了一些名气,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委实有些可惜,所以,公司进行了一些新的规划,需要极为优秀的人去完成它。而我要你把这项任务承担起来。”
管明棠竖起了他的那支手指,眼睛凝视着窗外,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下的那座已经焕然一新的炼铁高炉,脸上出现了因脑海中的那种异想天开念头,而生出的遗憾与纠结的表情。
“我们国家这么多年来,似乎还没有成规模的机器制造业,嗯,准确的来说,没有一家现代化的机床制造企业,在上海、天津少数几个地方,有一些机器厂,他们之中,有的企业制造的机床设备,还是不错的,可是,产量实在是太有限了,规模最大的一年只能生产一百多台机床……嗯,至多也就是娱乐一下,机床制造对于他们来说,仅仅只是娱乐,他们在更多的时候,仅仅只是制造各种机器配件,提供机器维修服务。你明白吗?”
吴子川又点点头,对于这事他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以前就曾在上海的一家机器任职,那家机器厂虽说可以生产十几种机床,可是没有一种机床有完备的图纸以及生产流程规划,仅仅只是参照外国实物仿制,他们并不是在从事机器制造,机器制造只是……娱乐,正像董事长说的那样,娱乐而已。
“所以呢?我一直在看你递交的那份报告,最近!”
盯视着吴子川,管明棠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实际上,从上次“忽悠”了“北四行”,把“北四行”拉进自己的生意之中之后,自己便一直在考虑过这件事,“北四行”不比其它,他们在中国的政治、经济、金融上的影响力远超过后世的想象,如果自己能够同他们进一步拉近关系,没准将来能让张学良、王天木等人投鼠忌器,可仅只靠初时的那几句话,又岂能取信于他们,这就需要自己干一些实事,至少要充一些场面。
“董事长,您的意思是?”
按奈下心头的激动情绪,吴子川缓声问道。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准备办一家新厂,一家新工厂!”
新厂,这正是管明棠的打算,用新厂为自己捞取名声,拉近同“北四行”的关系,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新厂的建立不会影响到老厂的生产。
“新厂?”
“没错,就是新厂,这家新厂将用于制造机床设备,当然,也会为纱厂提供设备改造服务,毕竟,如果北洋纱厂成功的话,我们就能打开知名度,在知名度打开之后,我们要利用这种知名度,把我们的机床制造也打出去。”
“董事长,新厂准备悉数用于机床制造业?”
吴子川不无激动的问道,甚至于他的心跳亦开始随之加速。
点了点头,管明棠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
“嗯,这正是新厂的创办目标,按照我的计划是一年生产三千吨各类金属切削机床,当然,这只是初步规划,现在,国内的金属切削机床市场,大都被德国、美国、英国所垄断,所以,我们进入这个市场并不容易。”
三千吨各类金属切削说多不说,说少却也不少,大约相当于现在中国金属切削机床年产量的两倍,约相当于“后世一五”计划的十二分之一,这却是自己在办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办成的第一件事,毕竟,被视为“工业母机”的金属切削机床在战争中可以称之为“兵工之母”,吐出一口烟雾,管明棠又说道。
“还有日本人的竞争。”
他从办公桌里拿出三只薄薄的件夹,递给了吴子川。
“这里是一份报告,是公司收集的有关国内金属切削机床市场的报告,你拿回去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定一个策略,想一些办法,虽说新厂现在还没有开始筹备,可是,你要把市场研究透,咱们的机床定位在什么地方,咱们的市场突破口在那,这些,都需要考虑清楚……”
之所以把这个工作交给吴子川,原因非常简单,在这家工厂中没有谁比他更合适,或许在技术上,拉莱更为出色,但相比于拉莱,吴子川更具热情,梦想,和很多人不同,他是那种怀揣着梦想的人,对于拥有梦的人来说,他们从不匮乏的就是热情,只要那热情用对了地方,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取得成功,相比于金钱的驱动,梦想的动力是任何动力都难以企及的。
“现在,最后一点。就是,新厂虽说是新厂,但是并不是重新设立一个工厂,毕竟现在咱们的企业规模有限,同样,资金也极为有限,而且咱们还要考虑到其它的问题,比如人的问题……”
对于这一点,吴子川当然不会反对,对此他早就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而管明棠同样是从自己的第一家工厂,意识到建一家新工厂,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绝非花点买来设备,再建个厂房的问题,工厂的运营需要各式各样的人员,各级管理人员,各级技术人员,还有各种技术工人,人的问题是最麻烦的,毕竟机会不是叫个人就会用,培养一个合格的工人,少说也要几个月,想成为熟练工人,甚至需要几年的时间,如果要成为技工,可能需要十几年的时间,至于技术人员,那更是极为困难……
而现在建立这家新厂,一来是为了“树名”,二来,同样也抱着一个心思——培养工人以及技术人员!毕竟将来,北方要把业务拓展到全国,到那时,还需要在全国设立分厂,用于生产老虎机,用于……所有,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拿起件夹站起身来的时候,吴子川的心情可谓是极为舒畅。当他离开那间办公室时心里终于意识到一点,也许,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即将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