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白桁,也因此,这毫无缘由地戏弄更让裘翎无比愤怒。 奚陵故意误导他也就算了,白桁算什么东西?! 几l个月的提心吊胆,日夜奔波的苦寻无果,裘翎原本情绪就处在发狂的边缘,这下更是新仇添旧恨,将这些天的怨气通通撒向了白桁。 原本柔美秀丽的脸几l近扭曲,这一瞬间,裘翎看向白桁的目光满怀阴戾,但顾忌着余顺还在旁边,又立刻压了下去。 不过除了余顺,该看见的人都已经看见了,白桁抱着胸,完全不在意裘翎吃人般的眼神,优哉游哉地开口,内容敷衍至极:“哎呀,那可能是那天我突然失忆了吧。” 他笑笑,不出所料地看见裘翎又扭曲了一瞬。 奚陵没有说话,却默默朝白桁走近了一步,看向裘翎的目光带了些冷。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眉梢眼底间,却也分明写满了不欢迎。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端庄大气的院落门前,四人两两对立,乍一看和和气气,可仔细一感受,剑拔弩张的气氛俨然快要化成了实体。 余顺也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纠结之中,反而是裘翎先说话了,温柔一笑道:“原来如此。那恰好,在下对治疗失忆颇有几l分心得,改天得空了,也为白道友抓上几l服。” 短短的几l息时间里,他就完全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重新戴上往日儒雅和善的面具。 这让白桁十分担心此人的精神状态。好好一个暴脾气,非要将自己伪装成完全不同的样子,而且瞧这模样,还伪装了很多很多年。 对此,白桁真的没法不怀疑,裘翎翩翩的外表之下,内核是不是早就已经腐烂生蛆。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白桁无所谓地耸耸肩,伸手拍了拍奚陵。 奚陵会意,不再和裘翎纠缠,迈步走向院内,裘翎和余顺也想一起,他却蓦地一顿,冷冷道:“这是我师姐的住处。” 说这话时,奚陵没有回头,而后继续向前,走到了白桁身边。 可神奇的是,裘翎竟还真就让他一句话镇住了,沉默地立在原地,半晌也没再尝试过进门。 奚陵倒是不太在意裘翎进不进,就算进,他也会将他直接打出去。 坐在院中凉亭的石桌前,奚陵咂吧着白桁给他倒的凉茶,思考着失魂症一事。 师姐既然说,跟魔物没有关系,那么那个导致异象出现的秘境亦或遗迹,会在哪个地方呢? 如果不是秘境,而是先天灵物导致,届时争夺者应该会有很多,又要怎么抢过来才好呢? 唔……干脆都打晕吧。 可是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些烦恼,见状,白桁以为他还在想裘翎的事情,想了想,问:“裘翎和余顺有什么特殊关系吗?怎么他对余顺这么关心?” “不知道。” 从思考中抬眼,奚陵闻言,诚实地摇了摇头。 从他醒来开始,裘翎一直都是这样,表面对余顺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主仆,实际却异乎寻常的关注,就连奚陵这么迟钝的都看出来了,也亏得余顺心够大,至今没发现任何异样。 “但是裘翎救过余顺,在余顺十岁出头的时候吧,之后才接到了医仙阁。” 奚陵补充道,顿了顿,有些嫌弃的撇嘴,“我不喜欢他。” 一边说着,奚陵一边将茶盖放在杯沿上来回滑弄,这是他不高兴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从第一次见到裘翎起,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尽管对方在治疗他这件事上的确是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却依旧改变不了奚陵的看法。 但是裘翎的口碑却很好,最初的那一年,几l乎每天都有人在奚陵面前夸赞。 天天听人放屁影响身心,于是奚陵便在身体恢复了一点以后,把念叨得最多的那名弟子当着裘翎的面揍了一顿,从此世界清净,再没人敢惹他烦心。 他不知道白桁是怎么想的,在他看来,裘翎伪装得的确完美,白桁若是向着他说话,倒也无可厚非。 没想到白桁却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也不喜欢他。” 奚陵一愣,难得好奇地问:“为什么。” 白桁笑了下:“因为他看起来很蠢吧。” 他说着,将奚陵手上的杯子拿了过来,重新斟满了茶。 期间还不小心碰到了奚陵的手指一下,不过大概是对白桁的话十分满意吧,他难得没像前几l天那样躲开,和白桁坐了好半晌,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这进步实在难得,白桁都想多骂裘翎两句了
。 说起来,按奚陵这个说法,余顺也算是被裘翎带大的了。 那这样说的话,似乎裘翎对余顺看重一点,似乎也可以理解。 毕竟如果换做是他,奚陵突然渺无音讯消失三个多月,恐怕只会比裘翎还要暴躁。 说曹操曹操到,白桁思绪刚落,余顺就走了过来。 他一看到白桁给奚陵凉茶喝,就立刻瞪大了眼,下意识道:“这个性……” “寒。”白桁懒洋洋接话,无奈道,“余大夫,小陵虽然身子弱,但是这一点点寒性真的影响不了什么,他好歹是个修士。” 余顺语塞。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大概是奚陵刚醒那一阵下不来床的虚弱太深入人心了,余顺总觉得奚陵像个脆弱的瓷器,碰一碰就碎了。 奚陵则是有些疑惑道:“你没走吗?” 他还以为,裘翎会把余顺带回玄裕宗呢。 “啊?公子还在这里呢,我回去做什么?”闻言,余顺十分不解,憨厚笑道,“我还要给你煎药呢。” “啊对!你今天的药还没煎!”刚刚坐下的余顺猛地又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向着药房的方向跑。 奚陵凝望了余顺的背影好一会,默默又开始滑起了杯盖。 白桁笑眯眯地给他递早就准备好的蜜饯。 后来的几l天, l ?(格格党学)_?, 其中有一个,奚陵明显对他十分关注。 “他一直都这样吗?”指着一位一直木愣愣站在角落的男子,奚陵问向旁边看守的修士。 “哟,这位道友真有眼力,这人的确不太一样。”修士很热情地解释,“他大部分时候都跟普通失魂症没什么两样,但是隔个两三天吧,又会突然失心疯起来,说些奇奇怪怪的胡话,城主昨个还说呢,怕不是被附身了。” 闻言,奚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就是他前几l天夜里遇见的怪人。看来此人虽然忆起了前世,却也不是时刻保持着清醒。 奚陵有些失望。这样推测的话,这件不知是不是先天灵物的东西效果恐怕并不稳定,就算能回忆起前世,也只有短暂的一小段时间而已。 不过也就失望了一小会,奚陵就又恢复了平静。 他本来也就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件灵物找到师兄们的转世,并没有指望能唤起他们的记忆。 就算能,奚陵也不会试,他可不想他的师兄们也得失魂症。 忙碌了一天,奚陵有些累了,无视了一旁碍眼的裘翎,他找了个阴凉的角落,闭目坐下休息。 之前看到余顺没走,他还意外于裘翎竟然会放人,却不曾想,裘翎是没把余顺带走,他直接把自己留下来了。 好好一个闻名天下的圣手医仙,却天天围着自己的药童转,假惺惺地跑到城主府说要帮忙,然后狗皮膏药一般,日日出现在几l人眼前。 白桁凑过来,先安抚性地拍了拍奚陵的肩,然后自然而然的,开始了又一天的投喂。 奚陵睁开眼,好奇地看了看今天都有些什么东西。 白桁顿时浑身舒坦。 这两日奚陵躲他的问题明显改善,不再拒绝他给的东西,时不时的,也能同他聊上几l句。 忍不住苦哈哈地掰起手指,白桁暗自计算着照这个趋势,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到那日醉酒前的相处状态。 算到一半,奚陵被噎了一下,捂嘴打了个嗝,于是白桁又立刻放下了思绪,起身给奚陵泡茶。 “你慢着点。”忍不住欣赏了一下奚陵打嗝的样子,白桁笑着,动作却是麻利,没一会,就将茶递到了奚陵嘴边。 奚陵噎得有点狠,直接就着白桁的手喝了一口。 而这一幕,则全都被不远处的裘翎映入眼帘。 白桁可能自己察觉不到,但周围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看奚陵的眼神,实在温柔得不太清白。 “嘶——这俩又开始了。”深受其害的余顺不忍直视,扭过头,拒绝观看二人的相处模式。 裘翎:“他们经常这样?” “啊,那倒是没有。”余顺摇摇头,随口道,“就是偶尔会突然奇怪一回,那氛围……” 余顺想起了上次二人极其恶劣的堵门事件, 忿忿掐了把手里的药草。 “哦, 这样啊。”裘翎笑笑,笑容之间,却露了点若有所思的神色。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从来了庐平城以后,这里一
直晴空万里,芳草茵茵,好归好,热却也是真的热。 不过今天终于有了下雨的迹象,下午的时候,天边就隐约有乌云汇拢。 而现在,乌云更是浓厚,沉甸甸的挂在头顶,白桁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正在布阵定位的众人,想了想,和奚陵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他们今天下午主要是在试图寻找秘境的位置,因而在场的,全都是修士。 全是修士也就意味着,忙起来是不会用膳的。 但他们可以,奚陵却是不行,这边阵法还不知道要布置多久,这么饿着,肯定会难受。 干脆趁雨还没有落下,先给他买点糕点垫垫肚子,然后等回了徐雁竹府上,再另外补一顿正餐。 这样想着,白桁去了附近的集市。 绿豆糕……上次买过了,马蹄糕……这个奚陵不爱吃。 一路走走停停,白桁很是挑剔,好在这里的糕点铺子足够多,即使收摊了不少,没多久,他也差不多挑好。 他拿着东西,转身往回走去。 雷光是在这时闪过的。轰隆一声巨响之中,白桁抬眼,暗金色的眸间倒映了刺目的闪电。 他看着不知为何挡他去路的裘翎,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这里是介于布阵之处与集市之间的大片荒地,有营养不良的小树稀稀落落分布在这里。没了旁人以后,二人都褪掉了平日的伪装,白桁更是十分干脆利落,沉声道:“滚开。” 裘翎笑了。 笑容和他平日里的不太一样,明明嘴是笑着的,可神色却是不动,眼底闪过些许阴戾,但更多的,却是几l分莫名的怜悯。 这故弄玄虚般的目光让白桁很不舒服,但他懒得搭理,直接绕过了裘翎,准备离去。 却忽然,裘翎道:“你喜欢奚陵?” 白桁脚步一顿,再回身时,脸上已经冰冷至极。 “怎么?裘大夫管天管地,还管人心上人?” 雷鸣阵阵,有几l滴雨打湿了肩头,白桁凝视着裘翎,轻轻将给奚陵买的糕点挂在了枝头。 他不知道裘翎是抽的什么风,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他想听到的。 那么,一会恐怕少说得要大战一场。 “心上人……?”仿佛看不见白桁的脸色似的,裘翎重复着这几l个字,表情古怪,语气中的怜悯却是更盛。 “那你知道,你的心上人,快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