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菀趴在院子里的歪脖子大树上,看到一行人全都慌慌张张跑出了院子,这才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侧院墙的高度。 她还在琢磨着从上面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一抬眸,就见不远处,一道人影正纵身飞来。 那身影很是凌厉,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飞到了她面前。 陆晚菀拢住身上被风吹乱的衣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谢衡自知理亏。 太虚金钟可以挡得住妖邪,却防不了凡人。 他活了太多年,以至于时常不把凡人的那点手段放在眼里,才会被他们用那样不入流的方式钻了空子,不小心把给人弄丢了。 他还等着陆晚菀瞪完他以后再骂他两句,面前的少女却是不声不响地纵身一跃,一下撞入了他的怀中,插了满脑袋的金钗玉环霎时在他耳边叮当作响。 谢衡下意识伸手扣住了她的腰。 陆晚菀身上被风吹得冰凉,呼吸却是温热的,轻飘飘落在他颈侧,烘得他脖颈都好似有些发烫。 谢衡神思恍惚一瞬,就听陆晚菀在他耳边喘了口气,催促道:“快走,一会儿他们要回来了。” 他们? 谢衡当然是不怕这些凡人的,甚至来的路上,他都已经想好要怎么教训他们了。但他这会儿揽着她,只觉得她身上实在是太凉,也不知道她在这树上待了多久了。 于是从她手上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件衣衫,将她牢牢裹住了,这才转身一路飞回了客栈。 客栈房间里还是之前的样子。 陆晚菀很自觉地从谢衡身上下来,随手将方才裹在她身上的外衫搁在一旁。 之前为了迷惑王金宝,她之前便故意将那些插了满头珠翠,又换了件十分华贵的艳红色大袖襦裙。这么折腾了半天,头上金钗半掉不掉,扯得头皮疼。 她抬手去摘金钗,另一侧的大袖就往下滑落了些,露出一点圆润的肩头和雪白的颈背,冻得她打了个颤。 谢衡觉得她穿得实在是太单薄,单薄到他方才随意一瞥,就好像隐约能瞧见里头的窈窕身影了。 他拧了下眉:“换身衣裳吧。” 陆晚菀闻言,视线从铜镜里看住谢衡,故意问道:“怎么了?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这衣服可是她精挑细选,从两大箱子里挑出来的最好的衣服呢。 谢衡沉默了一下。 陆晚菀的面容本就生得分外精致,穿上这一身自然是很好看的。 他抿住唇沉默好一会儿,这才淡声道了句:“太晃眼。” 陆晚菀:“?” 她垂眸,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儿,又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谢衡。 唔……就这都看不得,这位道君的眼睛也未免太柔弱了些罢? 陆晚菀一翻身又钻回了被子:“可我没有别的衣服了,你难不成是想让我穿你的吗?” 谢衡:“……” 他方才取衣服的时候,分明瞧见储物戒指里有着成箱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也不知是她从哪里弄来的。 他按了按额角,目光落到方才被她搁在一侧的他的衣衫上,也便作罢了。 过了会儿,谢衡低声问道:“昨晚那些人为何抓你?” 陆晚菀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面上故作懊恼:“可能是看我长得美,所以想让我代替那个王大小姐嫁给川神。” 谢衡皱了皱眉:“做梦。” 却是没有反驳她那句说自己长得美的自吹自擂。 陆晚菀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摸出了这人的性格。 这个道君竟然是个一根筋的,似乎只要他认同她是自己这边的人,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信。 陆晚菀都有些不敢逗他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你呢?昨晚有没有解决那个川神?” 谢衡摇头。 他昨晚并没有发现那所谓川神的踪迹,只是在沇川川底的某一处发现了它留下的痕迹。 陆晚菀好奇心起来,连忙追问:“那个里川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谢衡淡声道:“河蛟。” 嚯!竟然是蛟。 蛟这种生物陆晚菀也是听过的。 蛟者,龙之类也。 简而言之,蛟,不过是像龙的一种生物。蛟龙蛟龙,可蛟若是想要成为龙,就必须经过重重考验。然而即使岁月淬炼,耗费无数时日,也并不是所有蛟都有化龙之日。 沇川镇的这一只蛟
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竟然敢冒充白龙,在凡间招摇撞骗,还学人类娶起妻来,胆子真是够大的。 陆晚菀在心里感慨了几句,一抬头,看见谢衡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似乎没有再出去的打算。 “你不去找那只河蛟了?” 谢衡冷淡地点点头:“你睡吧,我在这儿。” 陆晚菀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 那王金宝赔了钱又没得到人,依他对自己女儿的宝贝程度,说不定今晚还要再来一次。 她虽然有把握不第二次被绑走,但有个现成的保镖不更省事吗? 于是陆晚菀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躺了还没一刻钟,悠悠的声音就飘到了谢衡耳侧:“道君,我饿了。” 现在距离晚上可还有一整个下午,她不吃饱怎么睡得着。 谢衡:“……” 到了晚间,果然又有打手想偷摸探进房间。 不多时,门自己打开了。 还不等他进去,就见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乌漆麻黑的也看不清脸,只知道男人正垂眸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清。 那打手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顿时生出一股转身就跑的冲动。 脚尖才挪动一下,想起来自己已经收了王金宝的钱,身后又还有两个帮手,连忙鼓足了勇气,狠狠将手里的斧头砸了下去。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后连同着其他两人一齐被甩了出去。 随着“嘭”的一声,三个人几乎同时砸到了地上,衣衫被木头断裂处的木刺撕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他们顿时脸色发白,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望去。 谢衡的神色冷得简直能冻死人。 打手头子不由打了个哆嗦,眼角余光瞥见旁边那道断裂的栏杆,尖锐的木头离他只有一寸远,若这人再来这么一下,他们几人怕都是要肠穿肚烂了。 “大……大侠……放了我们罢,我们也是……是受人指使,下回再也不敢了。”明明昨日屋子里只有那明少女,今天怎么就多出这么个可怕的男人来。他虽然收了王金宝的钱,但那钱也不是买命钱啊。 “道君,算了吧。”房间里忽然传出个娇俏的女声。 陆晚菀早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拥着被子懒懒道了声。 虽然昨夜她确实想让他们遭老罪,但她已经拿了王金宝送的那些金银发饰,耳坠玉镯和绫罗绸缎,也算是补偿了她的精神损失。 拿人的手短嘛,总不好得寸进尺的,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三个打手听到了,连忙扶着墙壁,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谢衡皱了下眉,转身进门。 陆晚菀也不管他,自顾自翻了个身,很快睡了过去。 夜凉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在软榻上打坐的谢衡睁开了眼。 对面的床榻上,面容娇俏的女子阖着眼眸睡得正熟。她呼吸清浅,嘴角微微上扬,脸颊上漾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谢衡的思绪有些放空,唯一在他脑中盘旋的念头就是: 她就当真对他这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