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 陈雷敲门进了娄梅言主任的办公室,第一时间报题。可是,他仍有顾虑能不能发稿,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娄主任,我刚才收到一个本地蹊跷命案的料,牵扯公安、卫生与民政三个政府部门,但担心咱们报社报道不了。” 娄梅言主任,正色强调:“阿雷,你不用顾及报社能不能发稿。南都记者只需要预判线索有没有新闻价值就够,新闻报道权由报社编委会掌控。只要线索有新闻价值,记者就只管采访,一心往前冲!你先说,什么料?” 于是,陈雷记者汇报刚才和亡者孙向强的家属交流的大致情况。娄主任甫听完,倏地站起,忽拍桌子,吓了陈雷一跳。没等他回神,娄梅言惊叫,“猛料啊!里面藏着大鱼。” 他乐了,逗笑说,主任你先别激动击打桌子啊,叫我发愣。你分析分析,这个料怎么猛? “你急匆匆报题,自然晓得是条大鱼呀。明知故问,还要我说一说吗?” 我明白,仍然还想领导你把把关。你说下,看咱俩的分析相同不? “好,你听着。首先,孙向强家属看到孙向强遗体的背部留有伤痕,说明他受过伤,不一定是心脏病猝死?究竟是自己弄伤的,还是别人搞的?二、家属们和大学同学作证,说整个家族没心脏病史、他读大学没患过心脏病,表明心脏病死因存疑。三、孙向强在收容期间死亡,是不是被人打死呢?曾经,我听说过有人被收容致死,但家属苦于无证据,只得含冤吞苦果。” 主任,算我枯陋寡闻,以前不知道收容命案,也没接触过收容领域的事。况且,收容主要关系到强力公职机构警方,我担忧难以采访到确切的直接证据。 “陈记者,你即使采不到直接证据,要是采访到间接但关键的核心证据也行。一旦搞扎实了证据链,新闻报道自会发威,读者们能明白孙向强命案咋回事。他死得到底冤不冤?”“实际上,你凭着现在掌握的大概情形,就能判断孙向强很有可能不是死于心脏病。”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由于牵涉公安局这个强权机构,你采访必须步步严谨,环环相扣,把证据做牢靠。所以,孙向强的伤痕尽管是有力的证据,但不知道是自伤还是他伤?你倘若掌握他受他人重伤的尸检报告,方能一掌击溃公安、民政与卫生等体制系统可能发起的联合反扑。” 死者的弟弟孙向阳说,哥哥遗体的一只眼睛睁开着,他和父亲怎么抚慰,哥哥都闭不拢那只眼。太惨了!我隐约觉得,孙向强是被人殴打致死。 “啊,忒惨!”娄梅言主任惊叹起来。即刻,他转言告诫陈雷记者:“阿雷,尽管你我都做媒体,诚然有相同的预感,但不能仅凭着猜测话事,必须靠稳妥的新闻报道来说服公众。因此,我强调,你执行孙向强死亡事件采访,必须保证每一步都准确无误,不得出丝毫差错!” 娄主任,我明白,会一步又一步谨慎采写,坚决保证不出漏洞。 “假如孙向强真的被人打死,阿雷,你尽力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殴打他?” 我争取,但不确保。 “陈记者,我这里通过你的报题,将向编委会上报。你,下午立刻行动,执行采访孙向强命案。” 没问题。我下午再联系孙向强家属,先梳理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形。 “阿雷,我忘了叮嘱你,你去越州市相关政府部门采访,先不要亮明记者身份采访,尤其公安机构,否则得不到任何答复。” 我当然晓得,暗访为先。 “你随孙向强家属再去走一遍各家政府机构,能了解到不同对方应对的真实态度。” 嗯。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将会收到刁难、推诿、踢皮球的敷衍态度。千万不要失态,为了扎实报道,你先忍着。到采访快完工的末尾,你表明记者身份求证,再瞧对方的反应。” 明白。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会成功搞定这单采访任务。 “阿雷,你在采访中,记得与我保持联络,让我在后方掌握你的采访动态。你如果碰到困难或危险,第一时间知会我,由报社解决险情。” 谢谢主任! 陈雷记者与娄梅言主任交流完报题事宜,心情畅快。只因为,他懂得《南国都城报》记者找到选题的时候,不必先自我设限审查能不能报道。已到午餐时间,他急着想再约亡者孙向强的家属们进一步沟通,启动正式采访,从而没心思坐进南国日报集团食堂用餐。陈雷到食堂点餐打包回到办公室,一边吃饭,一边再听一遍昨天与孙向阳等家属沟通的录音,还不忘翻开笔记本查看。眼、耳、嘴一起使劲,一心三用。 一个同事进办公室,看到他这副拼命三郎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阿雷,抓
到什么大鱼?要不要这么拼啦?可是,陈雷记者带着耳机,聚精会神聆听,没听见别人的声音。同事看着他用心的样子,走回自己格子间的工位。扒拉着午饭,他仔细听完录音,心里更加有底。孙向强被收容之死事件非常值得报道,具有警世意义! 吃完盒饭,陈雷记者不午休,趁热打铁。他要是不出差待在办公室的话,午休就展开备好的垫子,和衣睡在工位下、伸到过道,或者躺在办公室的长沙发。那个唯一的沙发是办公室的宝座,谁抢先就归睡午觉。他拨打孙向阳的手机号,“向阳,你们带着详实的材料,下午能再来我们报社吗?我正式采访。” “陈记者,太谢谢!不巧,我们听了你的话,继续在找律师打官司,讨说法。” 你们家属,自己上律师楼?去了哪家律所?怎么样? “继续跟随岳礼生兄长,找律师。上午找了一个律师,对方一听哥哥命案牵连警方,照旧打退堂鼓。刚才,我们在大排档吃过午饭,下午继续找律师。” 哦。你们家属觉得孙向强死的不明不白,是要找律师维权。另外,请司法鉴定机构做尸检,搞清楚你哥哥的真正死因。明天上午10:05,你们还是来我们集团门口,我再和你们沟通,如何? “行,不见不散!” 向阳,你们带通知你哥哥噩耗的朋友一起过来。我要采访,对方知道的具体事儿。 “好。” 挂断电话,陈雷记者着手整理昨日的录音。越整理成字,他越发觉得孙向强死得怪异。好端端的男青年,怎么一收容就突然发作心脏病死去?他心里的疑团,愈发庞大。对于孙向强之死一事,陈雷自从过了选题后确实上了心。上网搜此事件的信息,除了桃源巷子论坛的那一条孤单帖子,没有任何媒体报道。况且,那条爆料帖,到今天还是没有人跟帖。被收容的大学毕业生孙向强,难道就这么悄无声息离世?霎那间,陈雷记者感到一种沉痛的悲哀,为风华正茂的孙向强蹊跷死亡。 不过,陈雷记者叮嘱自己,“兄弟,你是记者,采访时的时候立场一定要保持中立,不许带有任何情绪,千万不能偏向任何一方。你只要用客观的新闻事实报道,让真实的新闻报道说话,广大读者自然明白你独家曝光孙向强被收容死亡新闻的真相,进而了解独家报道的目地。” 当晚,想着明天启动被收容的大学毕业生孙向强之死采访,陈雷记者难以入睡,辗转反侧。 翌日上午9点,陈雷记者出门,回南国日报集团。09:0,坐到南国都城报社办公室工位,把采访用的材料带到部门小会议室。十分钟后,又在大院门口早早等着孙向强的家属们。 十点整,他看见孙向阳和他的父亲、两叔叔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走出的士,朝南国日报集团走来。照常,他率领孙向阳一行人再度进到南都深度新闻部小会议室。 双方落座后,陈雷记者开始采访被收容者孙向强之死新闻—— “孙民柏孙向阳父子等家属,我是《南国都城报》记者陈雷,正式采访孙向强被收容猝死的新闻。为了确保采访的真实和完整性,我丑话说在前头:作为字记者,我采访会全程录音,在适当的时候叫摄影记者拍照。采访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杜绝出错。终究,我有采访录音为证,既确保报道真实、客观,也保护自身免遭意外的麻烦,比如被诬告打官司等。同事,你们受访必须实话实说,不得说半点谎话。你们,能做到吗?” 孙向强的家属们,几乎异口同声回答:“能!”孙向阳毕竟是后生小伙子,血气旺盛,添了一句话,“陈记者,我哥哥不是猝死,你不能这么讲。” 孙向阳,我向你也向在座的各位申明:我是记者,因此采访的立场中立、不偏不倚。你们怀疑孙向强不是心脏病猝死,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从而,我现在采访的措辞只能援引他的死亡证结论。孙向强,到底为何去世?正是我们《南国都城报》调查采访的缘故,向公众用事实说话。你们,明白吗? “懂了。陈记者,我误会了,不要意思。” 顺便,我嘱咐大家,在《南国都城报》在公开报道孙向强被收容死亡新闻之前,你们必须保密我采访的情况。 “好。”家属们一一承诺。 孙向阳,这个年轻人是谁?什么身份?本次采访,无关人员不得介入。 还未等孙向阳介绍,陌生的年轻人先子报家门:“陈记者,我是与孙向强同住的朋友刘海晓。昨天中午,我接到孙向阳来电说你采访的消息,他要我向你回顾他出事的开头情况,便义不容辞答应。” 刘先生,你来得太好了。孙向阳,昨天下午你们随岳礼生先生继续请律师,搞定没? “陈记者,没律师接。”孙向阳满腹懊恼。 我看
,你们需要回老家请律师维权。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希望大家全力配合采访,有问必答。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 孙民柏,长子孙向强下越州市工作多久了? 他来越州市,仅仅20多天。两年前,他从我们楚河州省会昌城一所高校毕业,到广南省深海市工作。今年大年初七,他转到越州市,应聘到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我们全家都绝对没想到,他刚准备迈上越州市的正常生活,却莫名奇妙地把命丢了。说到这,孙民柏老泪纵横。 陈雷记者,默默递给他两张纸巾。 “向强,可真是个省事的孩子啊!”间隔不久,孙民柏不知觉地喃喃重复。他向陈雷记者解释说,大儿子自立意识很强,什么事都自己利索处理,不依赖别人,我们做父母的不用操心。 孙向阳摸了两把泪花,接过话头:大年初七,哥哥背着两个大包,顺着小路出门远行。临走前,他摸了摸父亲的脸,又拉着我的手说,爸爸为他读大学到处借债,我为接济他连媳妇都没娶,他这次南下越州市一定要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好好回报父母和我。我还记得,哥哥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家的两个儿子都好,长子向强要强,小儿子向阳也懂事。向阳小哥哥三岁,今年22岁,他很早就知道为家里减轻负担。为了让哥哥能继续读,向阳初中毕业就离家学厨艺,后来上省会昌城一家酒店当厨师。从向强读高中开始,向阳每月资助哥哥生活费,几十元、上百元。”孙民柏望向小儿子,眼神怜爱而愧疚。 “爸,别聊我以前的事,现在谈哥哥的事情。”孙向阳扯回父亲的思绪。 此前,我听孙向强高中同学的大学室友说,孙向强是你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忒惋惜,他年纪轻轻过世。 “是啊。哥哥考上大学,我家在村里很光彩。快到开学的日子,我家办酒席庆贺哥哥上省城高校读,全村热热闹闹。我从打工的省城回家掌勺,给哥哥办宴席。”回忆起六年前的喜事,孙向阳的脸上闪烁光亮,两眼炯炯有神。思绪一回到眼下,他的神情变得黯淡无色,悲恸上脸。 “2月12日,向强从越州给家里打来一个电话,说他已通过试用期,等一发工资就给家里寄钱。”孙民柏一家子憧憬着长子新的前程,但怎么也想不到变故突袭。“我们一家,没有收到速孙向强寄回的工资。反而,在五天后收到他忽然病故的噩耗。太忽然,没有一点兆头,我懵了。”他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用纸巾擦也擦不完。旁边,他的两个兄弟亦黯然泪下。 刘海晓劝说他们,递过去纸巾,“三位叔叔,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稳定下情绪,把陈记者的采访进行下去。” “我爸爸不敢讲坏消息告诉妈妈,说了个借口,‘向强得了非普病,我要过去照顾他’。2月1日下午我仍然在省城打工,接到爸爸的电话哥哥在越州市出大事了。当时,爸爸没说哥哥已死。”孙向阳回忆起来,“爸爸说要和两个叔叔转道昌城汇合我,坐火车赶赴越州。爸爸竟然与叔叔们也一起南下,我便暗暗感觉不妙,但没和爸爸挑明。” 你们一家,接到谁的通知? “我”,刘海晓抢先答道。 于是,陈雷记者请他回顾孙向强出事之初的情形。刘海晓先生,会讲出一个怎样悲伤的原委呢?(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