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整整旬月,李温琼才堪堪能坐起身。
此时又逢大雪,李温琼裹着白狐裘,直起身子,偏头向外望去。
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好听的声音。
到了如今,她还是觉得自己回到过去有些莫名其妙。
前世四十而崩的她,套了一个年方二八的壳子,怎么都适应不了。
幸好这些天,她生病无须见外人。
她感叹道,外面的雪同瑞安十九年的雪似乎一模一样,她预备悄悄传信给了祖父,让他提点正在征战的大军,还未写完,发觉已经过了时节。
“殿下,您听说了吗?”良月端来新烧好的暖炉说道。
李温琼目光移向良月。
她温声笑道,佯装不知道,用来哄这个小姑娘开心:“不知道,是什么事?”
良月走上前,先是麻利的换上暖炉,又探了探殿下的脸颊,还好还好,不是很冷。
李温琼被良月的紧张模样逗笑,笑意未出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咳。
良月连忙拿起温好的药一点一点送进李温琼的口中,咳声才停住。
她在心底叹口气,太医早就嘱咐,雪落屋檐易生寒气,而殿下的身体最是受不住寒,万万不能外出,因而只能从窗外一窥冰天雪景。
李温琼知晓良月在想些什么东西,只问道:“良月想同我说什么?”
良月想起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的话语带着不自觉的敬意:“陛下已经下诏令大军返回。”
前些日子殿下生辰,却是在病榻之上度过。然而那天斥候快马加急来报,说是丑时虞将军将夜袭的敌军首领擒拿,对方还递交了投降战。
虞将军?李温琼脑海中过了一遍,朝中并未有姓虞的大将军。
良月所说的这个人,莫非是——
“殿下,是虞寄将军。”良月知晓公主对朝中之事不感兴趣,忙解释道,“我知晓殿下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可厉害了。”
李温琼微微一笑,前世的良月在虞寄直言不喜自己之后说了千般万般虞寄的坏话,偶然一听对他的夸赞,竟然有些不适应。
前世的她躺在榻上听着他人的哭声,默默想着自己应该是无愧唐朝先祖,将几近衰败的大唐延长了一些时间,唯一愧疚的就是因为她一言之失而遭遇满门抄斩的虞家,不过李真应当会平反,也算是弥补了自己的错。
本想着下去之后,给祖母道个歉,一睁眼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耳边充斥着良月的欢喜声,和阿耶沉稳的声音。
“幸得捷报,才让我儿醒了过来。”
“殿下?”良月轻轻的声音让李温琼从回忆当中抽身不来。
“良月,你所说的这人真是厉害。”李温琼抱紧怀中的暖炉,声线平稳,“那些时日昏沉沉的,隐约记得,阿耶说是因为他获胜,才让我醒了过来。”
“殿下听见了?”良月见公主这阵子更为沉默,也没有主动上前说话,只是默默地为公主做事。
“当时殿下突然病情加重,太医施了针也没什么效果。陛下当时刚刚急急忙忙过来,战报也跟着一起过来。”
良月顿了一下,十分庆幸道:“然后,殿下就醒了。所以陛下才那么开心。”
良月边说边观察李温琼的神情,见她笑意更深,悄悄呼出一口气。
太医诊脉便说了公主的思虑较以往更重,只是最近未出什么大事,大皇子也没过来扰人,真是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是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让你们一直担心。”李温琼捏了捏垂到胸前的头发。
“良月要一直看着殿下,才不会让殿下难受。”良月做了一个鬼脸来逗李温琼开心,“不过,陛下说了,给殿下冲喜会不会好一点。”
“你个鬼精灵,从那里听到这句话。”
“可不是我偷听的,是陛下亲口说的。”
“别当真了,我要赖在阿耶和你身边,可不要嫌弃我。”李温琼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唯一要做的,就是避开虞寄,另择好拿捏的人。
虞寄,李温琼想到这个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这场战争结束的太快了。前世,要到明年暮春才有了一个结果。大唐的军队伤亡不小,才到这留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也才会有四年后自己独身一人前去谈判的事。
这一世,回想起外祖父派人传来的情报,上面所载的用兵布局,每一次调动恰好扼住敌军的咽喉。
要么有天赋,要么就是经历过一次。
李温琼忆起上一世外祖父临走之前对她说的悄悄话,难得夸人的他称赞虞寄对于每一次战役的反思,是全部小将里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