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现时局动荡,绕道青州路途甚远,还是直接取道江州免得多生枝节。” 青州是个好地方,绿水环青山。林绾要绕道青州并非就是想要游山玩水一番,她只是想去找一味药。 这药偏生长在青州南边雾障丛生的蛮荒之地,那雾障据说有毒,进去容易出来难。 且林家如此大的药铺没有,药王谷也没有……所以这药是当真金贵的紧。 “小师兄,我去找药,不是去玩。”当然,能顺道玩一趟也是不错的。 “入那吃人的雾障里?那更不行了!还是让大师兄送你回去才好。” 林绾趁着小师兄去叫大师兄的时候,留了信,潇潇洒洒的一个人下山了。 当年林绾一睁眼,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言谈举止,妆发服饰一应古代式样。 她惊坐起,莫非自己也穿越了?!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听到丫鬟的惊呼,坐在床尾背着她而坐的妇人转过身来,眼泪婆娑:“绾绾,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哈,好嘛!终于轮到自己连名带姓的穿越了,终于自己也可以靠着历史上的知识,来左右这天下朝堂了?!林绾几乎是立马就进入角色了。 “无碍,就是头晕得紧。”说罢,她抬手抚额……其实是真的有些晕的。 大概,这具身子主人,也是个病秧子,不然怎地这般没有气力。 “可想吃些东西吗?你烧了两天,滴水未进。” 倒是不饿,林绾摆摆手,朱唇轻启:“想睡。” “那绾绾好生将养,切莫出去再招惹了风寒。” 直到一众人从屋子里散去,林绾才向门口侍奉的丫头招了招手。 “关上门。” 是一个静静的女孩子,看起来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依言关了门,踩着小碎步走到林绾面前,正欲行礼却被林绾伸手扶住:“小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抬起低着的头,眼里全是惊慌。 “你不必害怕,我兴是这两天烧得糊涂了,竟连个人都记不住了。”林绾靠着床栏,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不必去唤大夫,你细细与我说来便是。”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信了她胡编乱驺的话:“奴婢白芷,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刚刚那位妇人……” “是夫人,小姐的生母。” 嗯……那既是生母,想必对自己应该是真心实意的。 林绾细细盘算,她在现代看的那些宅斗剧,宫斗剧不胜枚举,往往成败都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有关。 她好不容易穿越当然要仔细一些。 “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并无。” “家中以何营生?” “药材铺。” 药材铺?古早制药厂?有前途。而且还是和自己学医的专业对口,林绾想。 白芷,白芷,难怪叫白芷,想来这家里的人都应该都是按着药材名取的。 “如今何年?皇帝是谁?” 白芷抬头担忧的看向林绾:“小姐?”随即又低下头:“绥嘉年间,元德皇帝。” 绥嘉?!元德帝?! 饶是林绾翻遍脑子里的记忆,还是记不起,这到底是那个朝代。 完了完了,不会是一个没在历史里的小朝小代吧。是真的的话,她哭死。 “小姐?”白芷轻唤许是看出了林绾的疑惑,她继续:“大元。” 大元?历史上的元代可没有什么元德帝。而且这服装样式,也不是她学过的元代。 天……谁能告诉她,穿越到一个历史上都没有记载的朝代,该怎么破? 可以打回去,重穿吗? “你先退下吧,让我缓缓。” 白芷退下前,林绾还让传点吃食进来。是该缓缓了,这没问还好,一问脑细胞都要被烧干了,肚子也开始饿了。 “小姐,夫人听说您想吃东西了特地为了小姐熬了药膳。” 白芷端进来的人参肚片粥还冒着热气。所谓人参肚片粥乃人参三克,猪肚切片一百克,取粳米一百克淘净。先蒸人参出汁,再与猪肚、粳米同煮。 林绾已经等不及了,支起身子,伸手向前。 “白芷,我生病前府中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边喝着粥边继续问话。 “城
南许家那边到府里提亲,说是求娶小姐您。” “噗!”真的是喝口粥都不得安生:“求娶?我今年几岁?” “小姐前两日刚及笄。” 及笄……15岁……初中生啊,她暗自摇头,她才不要做那英年早婚的小苦瓜。但及笄那日便碰巧生了病?她不由得多想。 “那我是因何生病?” “小姐是自己走到小池塘那边,说要透透气说以后在难见家中这一池莲,然后不慎失足落水。” “……”言语间,粥碗已见底:“许家那公子生得如何?如今多大?母亲是否已经应允这门婚事?” “奴婢只知老爷和夫人已经答应了。旁的其他,奴婢一概不知。” 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林绾不知道要是自己没穿越过来,那原本的林绾会不会顺应家里的安排,但是她想,若真的是愿意嫁的,也就不会有莲花池落水了。 何况,现在她是林绾,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要在这封建的古都王朝,听之任之,那不是白费了新中国九年的义务教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在她林绾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要在这个时代为自己,为林绾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了。 “长得俊俏就要嫁啦?难不成这世界上长得俊俏的小郎君你都要嫁个遍?肤浅,没有一点底线。”坐在房顶上的少年撇撇嘴,甚是不满的吐槽:“让嫁就嫁,没有一点自己的决断。” 不行,这亲他成不得,得利用一下那位好兄弟,好让他名正言顺的出逃。 留出逃?那是小学生才干的事,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兴这样的行为。 让白芷打探了好些天,才听闻药王谷的弟子最近在天府郡施医问诊,这不巧了吗? “白芷,白芷,你速速去告禀爹娘就说我头晕头痛,起不来身了。”林绾把自己捂好继续道:“顺便透露一下药王谷弟子的行踪。” 林家父母爱女心切必定会去请声名在外的避世神医,神医请不到,神医的弟子也是上佳的选择。 果然不多时日,便有了动静。 隔着帘子看进来的是一位俊俏的小郎君,衣不择采却干净利落。 进来便吩咐白芷为林绾手腕绑上了丝绳……这操作,莫非真的可以悬丝诊脉? 林绾再次感叹:果然老祖宗的智慧啊。 “林小姐,除了身体虚寒内里空虚之外,不似令堂所言那般连身都起不了。” 声音倒是好听:“林小姐恐是心疾,恕在下无能。” “诶,别走啊,听闻药王谷出手都是药到病除,怎么现在传言都这么离谱了是吗?要不要让你师傅来瞧一瞧?或者你师傅不便出山,我去药王谷求诊也是一样的。”林绾解了手上的丝绳,坐了起来。 这装病实在辛苦。 “林小姐,不必如此言语激我,你忧心的事,不日便可解。” “……”怎么又改算命了? 小神医退出去之后,不久林夫人便姗姗来了,满面愁容的拉起林绾的手,声泪俱下。 “我可怜的绾绾啊!”她拿着丝绢抹了抹流淌不止的眼泪:“今日请来的是药王谷的神医,他直言你之病症,他无药可解。” 说完又开始掉眼泪。 林绾不忍,正欲开口安慰,林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颤抖着声音开口:“绾绾,你不足月便落地,身子本就虚弱,一到冬季手里握的汤婆子都给你换不过来。” “唉,造化弄人,偏生这次落水又生此怪病,遍寻名医仍不得其法。” “绾绾,可愿为了多陪娘亲些年岁,去到那药王谷求医?” “待到绾绾病愈,再回到娘亲身边好不好?” 好嘛,这但凡犹豫一秒钟都是对这场包办婚姻的过于尊重。 “我愿意。”林绾回答的干脆,看到林夫人的面上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愣,林绾抬手虚掩口唇,轻咳了几声。 “女儿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让自己身体受累已是于父母不孝。现身染怪疾还怎敢继续让父母忧心。”说着,林绾还抬手拭起了眼泪,捏着嗓子:“女儿愿意去的。” “好孩子,好孩子。 ” 林绾的行李收拾得挺快,由白芷扶着出来时,小神医一盏雨后清明还没喝完。 正正经经拜别了父母,又催人泪下的百里相送…… 林绾从马车上的小窗口看着越来越小的天府王城,笑了起来,放松了身子,四仰八
叉的摊开手脚。 “小姐!”白芷轻声提醒。 “白芷,放轻松,像我一样,可舒坦了。”林绾摆弄着宽大的袖子。 也是奇怪,暑气正盛,她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竟也不觉得热。 到底是她身体底子太差,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全球变暖和古代的天气,竟真的有如此大的差别? 半途休憩的时候,林绾专程找了小神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神医,你们药王谷,什么时候也开始修习玄学,替人捏诀算命了?” “你不必叫我小神医,距离神医我还差十万八千里……我叫景序。”他解了马匹上的套绳:“我们药王谷,从不修习玄学和奇门遁甲之术。” 他手里动作顿了顿,笑着看向林绾:“你们林家也是挺有意思。” “几个意思?”林绾就是觉得计划出逃一切太过于顺利了,但细想总是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后来她便无所谓了,反正目的不就是离开天府郡。 但别人说出来了,她可又想要想上一想了。 “你父亲前两月便往药王谷递了求医贴,师傅特派我下山,我还以为接上你便可,可哪知……”他笑着摇头。 “哪知我爹娘要你配合着演一出戏?然后你没想到我本就是想方设法的要逃离?” 对上了,对上了。 难怪,常居内宅的白芷不多日便能打听到药王谷弟子恰巧在天府郡。难怪,这个叫景序的人说她忧心之事不日可解。难怪,她干脆说愿意的时候,林夫人会有错愕的神情。 “林小姐,果真是冰雪聪颖。”景序把马牵往河边,还不忘回头给林绾一个笑。 原来,都搁这儿演我呢! 林夫人真的是好演技,这奥斯卡小金人简直非她莫属。 “白芷,你个小叛徒!”林绾瞪着白芷。 “小姐,我也不想啊,夫人逼我。”她缩在大树边,缩着脖子楚楚可怜。 “小姐自小身体就不好,老爷自小姐五六岁便想把小姐往山上送了,可夫人舍不得小姐。这一拖,便到了小姐如今的年岁。” “若不是……”白芷看了看周围,弱了声音。 “若不是什么?”直觉有大瓜。 白芷凑上前来,轻声耳语:“若不是,小姐已经许了人家,怕小姐身体虚寒日后不便为夫家开枝散叶,夫人才舍不得让小姐去那清贫苦寒的药王谷。” “……” 开枝散叶,回去成婚…… 罢了罢了。 现如今跑了出来,想要她再回去成婚,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无论外面天地多辽阔,就药王谷内而言,她去进修一下,也是益处颇多的。 以后要是回了现代,也是修得更精深的医术,何乐而不为。 也是到了药王谷后,林绾才知道,林家的草药供给竟然是药王谷? 明明可以产地直销,偏偏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林绾算是用上了二十一世纪的毕生所学才换来她师傅的青睐,破例收了她这位女弟子。 山上岁月容易过,学着学着雪便落满了山头,学着学着草木便又发了芽,抽出新枝。 她在山上一待便是四年,每年都会在初夏时节收到来自天府郡家里的信。 前两年还是催她归家,催她回去行礼完婚。她打发着白芷回家复明说身子尚未痊愈,便才消停了半年。后来的信,一年三四封,无一不是说林母身体日渐愈下,唤她回去侍疾。 怕是侍疾有假,让她回去嫁人才是真。 奈何现在连师傅都开始催促,说什么,女子本该就是要嫁人的,她在山上这些年躲得是清净自在,许家是对她无可奈何,但拿捏林家却自是不在话下。 想起她那演技超群的母亲,林绾想着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终归是林绾的母亲,何况在林家时对她也是百般呵护。 那就回去看看吧,只要她不愿嫁,总归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