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莱斯觉得自己久违地睡了一场好觉。
那感觉像是连续加班六个月后突然迎来的一天假期的早晨。
阳光是那么温暖,床铺是那么柔软,连空气都是那么清新。啊,他真想永远赖在床上一辈子不起床。
然而……
有什么东西窜上了鼻梁、又在他的发间肆虐。泽莱斯猛然抓着头,从床上跳起。“着火了!”
他一抬头,正好与刻板认真的大剥皮对上。泽莱斯想把头埋回去,“早上好,卢卡大人。”
“早上好。”卢卡收起跳动于指尖的火焰,“如果你还记得起床的话。”
“我可是尽忠职守第一名!”
“但愿如此。”卢卡转身一拍桌面。“有请我们尽忠职守的第一名泽莱斯先生解释一下这份报告。”
“还有……这些。”卢卡从桌的一角拿起报告,扔到泽莱斯面前。
泽莱斯忐忑地翻阅着报告,里面内容令他心惊。
“现在,王宫已经发来征询的函证。而起因仅仅因为一位‘偶然’闯入宠物店的猫。更巧的是这位‘偶然’走失的猫的主人是不久前被绑架的西里斯家的大小姐。并且,两起‘毫不相干’的事件当事人都有我们尽忠职守的泽莱斯先生。”卢卡一连强调了几个词,而一次升调都让泽莱斯心里一抖。
“我可以解释。真的,卢卡大人。”泽莱斯勉强提起一个微笑。
“在你解释之前,我提个醒。”卢卡说。
“谎报是会以背叛处理。”年轻严谨的管理者说。“这不是开玩笑,泽莱斯。我并不希望,你会被压至真理镜前。你该清楚,在真理镜面前,你辛苦藏起来的隐私会被挖得一点不剩。”
泽莱斯玩笑的心没有了。他垂头丧气道,“我真没有想到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你若是想到,就不会在最初瞒报了。”卢卡一巴掌拍上桌。
“说吧,你隐瞒了什么。”
“我们确实是因为一场意外闯入sl不过不是因为一只猫,而是有位少年委托我们进去调查。他怀疑宠物店里有人虐待动物。”
“于是你就去了?”
“是。”
“你当我是傻瓜吗?泽莱斯。”卢卡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首先不谈你为什么要接一个少年的委托。就光是禁律那块你就圆不过去。‘若无特殊原因,眷者不得伤及普通人,不得给予普通人损失,不得干扰正常的社会秩序。’。除非你告诉我那位少年是眷者并且他没有被禁律约束。毕竟,sl主人、员工都是普通人。泽莱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留给你纠正错误的机会。”
泽莱斯闷头不说话。他知道若是再被洞察出谎言,卢卡就会按规则请出真理镜。到时,他苦心积虑隐瞒的萨绮是神眷者的消息也会大白于天下。
都是无用的努力。
萨绮是神眷者的事情迟早会暴露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可泽莱斯还是想搏一搏,他护不住自己的梦想,至少尽全力去保护他人的梦想。
卢卡深深地叹气,他行至窗边,从窗户里透进的太阳光其实不是真正太阳所发出的光亮,它是由神眷者的首领贝篱大人的剑气所塑造的拟日光。不仅是太阳,月亮、群星都是由贝篱大人的剑气模拟而成。这里的花草树木、这里的自然景象连同阿尔贝托存在的空间全部都由神眷者创造。除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人。
“泽莱斯,你对阿尔贝托怎么看?”
泽莱斯张了张嘴。
卢卡先行一步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大致能猜到。大概所有居住在阿尔贝托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它就像没有色彩的黑白电影,总是循环播放。而我们则被困于电影里的角色。”
“你厌恶阿尔贝托的拘束、平淡,你感觉到它正在磨灭你的人性。对吗?”
没错。阿尔贝托很好。这里不会缺少粮食、不会缺少衣物,金钱、资产、阶级的矛盾在此处通通都不会有。他们不用为生计发愁,也可以不去理会所谓的社交礼仪。他们想造山就造山,想造海就造海。他们因失误导致的损失都可以用力量弥补。
但即使面对如此完美的阿尔贝托,泽莱斯还是想离开。
即使它与外面的世界相比可谓神国,泽莱斯仍是渴望离开。
“但是,泽莱斯,自由的代价是很沉重的。”卢卡说。
“我不知道你想袒护谁,可你已经看到了自己任性的后果。你以为的偶然事件其实是有心人算计的结果。此时此刻,外面的人都在盯着阿尔贝托,祈祷它从天空坠落。以你的力量,你能保证自己想要袒护的人不会死在别人安排的陷阱中吗?”
自由与生命,哪个更重要。
泽莱斯不知道自己会选择哪个,也不知道萨绮会选择哪个。他自己没有遇到过生命危险,所以没有到选择的时候。而萨绮,他现在却没有机会去问。
卢卡很轻易地读出他心中纠葛,突然说出了一个名字。“萨绮?西里斯。是她吧?”
“她是不是在那场绑架案中,幸运地成为了神眷者。”
泽莱斯的身体一颤。
“你以为那拙劣的谎言,能瞒得了我吗?”卢卡淡淡道。
“泽莱斯,我不介意你有小心思。我也不介意你在背后的抱怨。对于一些钻空子的做法,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理解你们,理解你们对阿尔贝托的厌烦。可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不做出有损阿尔贝托的事情是底线。雪曼大人设下禁律的目的也并非为了控制神眷者,而是为了守护。”
“你让我很失望。”他说。
“对于你的责罚,我会与几位长老商讨。在具体决定下达之前,你就留在房间里待命。至于萨绮?西里斯,她必须受阿尔贝托管辖。我会派人邀请她进来。”
卢卡一甩披风,走出泽莱斯的房间。
被现实砸得噼里啪啦的泽莱斯无奈躺回床,“唉,想瞒住果然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