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个锤子!我现在得了看见解字就会原地灰飞烟灭的病,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绝对不可能再念任何一个单词,洋鬼子就是我这辈子命中注定的死敌!” 周六午后,最后一场考试宣告结束,所有人半死不活地倒在位置上,整栋教学楼上空,都盘旋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气沉沉。 唯有方佩佩独自一人抱着最后一道压轴题,试图找人一起探讨一下。 结果目光逡巡过整个班级,愣是没人愿意跟她一起。 “放弃吧佩爷,” 许棉枫沉痛而坚决道:“没有人刚从苦海里脱离还愿意再回去面对残酷现实的——不要过来,我现在看见数字我都能吐,呕——” 方佩佩简直无语,重重地翻了个白眼,只得转头朝宋达看去:“路炀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呀,我想找他对下答案。” 宋达状态没比许棉枫好到哪里去,听见方佩佩不是来跟自己探讨压轴题的,才终于放下心来,有气无力道: “他跟贺止休一起被老班叫走了。” “班老师?” 方佩佩顿感疑惑,忍不住猜测道:“为什么呀?难道因为江浔身体不舒服又要请假,所以准备继续让路炀当班长么?” 旁边上一秒还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几l人,闻言立刻纷纷凑过脑袋,满脸八卦:“啥?江浔又要请假?” “是啊,你们不知道么,”方佩佩说:“前天晚自习他身体似乎又开始不舒服了,所以这两天考试都没有参加。我早上在食堂听见班老师在跟教导主任聊,说他好像又要住院,十之八九短期内应该又来不了了。” 高二开学分班后,江浔虽然被选举为了班长,但因为没待多久就请假休学,班上大部分人其实对他并不大熟悉。 当下闻言,只有几l个高一与他同班相熟的人不由轻轻啊了声。 “不过这跟贺止休有啥关系,” 姚天蓬嘬着速溶奶茶疑惑道:“他怎么也被叫去了?” 宋达眨了眨眼,正准备回答,头顶铃声乍然响起。 紧接着前门倏地被人推开,只见班主任站在门口扬声道: “提前下课了啊,要回家的抓紧收拾东西,留校的待会吃完晚饭,自觉回来上晚自习,我会挨个点名检查,一个也别想逃跑,嚎叫也没用——原地解散!” 期中举行在周五与周六,最后一场正好结束在下午,周末仅剩不足一天半的时间。 虽然不强制一定要留校,但离家远的基本都自觉留了下来,懒得折腾。 此刻陡然听见还得上晚自习,一时间走廊内堪称哀嚎遍地。 “喏,你俩的。” 教学楼底,宋达提着俩包各自往前一抛。 贺止休扬手接过,还顺便替路炀的也捞了一把。 他无比诚恳道:“达达你人真好,省的我跟路炀炀再上去拿了。” “废话,我是谁?整个应中暖男排 行榜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懂否?” 宋达立刻单手揣兜,无比做作地朝后捋了下额发,转而又意有所指地谴责道: “我可不像某一些人,丢下此生唯一的挚友,自己大半夜偷偷摸摸跑出去跟人快乐玩耍。” 某一些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伸手接过包就往肩上一垮。 仗着考完试,四面八方也没有老师,路炀大咧咧地掏出手机,冷酷道:“叫完你,我怕成绩出来阿姨喊我去给你哭坟。” 宋达:“……” “听听这话,别伤心了达达,” 贺止休抬手拍了拍宋达的肩,从表情上看他大概是真的想安慰,但嘴角与尾音上的颤动依然暴露了他此刻在憋笑的事实。 alpha忍着笑宽慰道:“这说明路炀炀确确实实在关心你,说明他心里有你这个此生唯一的挚友——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出去玩耍。” “所以江浔半夜突然旧病复发,你俩翻墙送他去医院这事儿是真的?” 宋达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忍不住问:“那老班怎么还把你俩叫过去臭骂一顿?” “也没有骂那么严重,”贺止休说:“主要是谈了谈。” “谈啥?”宋达不禁好奇问。 贺止休动了动唇,似乎想说。 但临到话口又忽然一顿,偏头看向路炀。 只见学霸指尖在屏幕上飞舞,似乎终于回完了最后一条消息。 他放下手机,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道:“谈江浔。” 虽然那天为了防止被班主任当场抓获而提前离开,但路炀在离开宿舍时,在宿管那里留了底。<
> 夜不归宿的事情估计没到第二天天亮,就被班主任彻底抓包。 不过大概是碍于第二天就是期中,担心影响到路炀的考试状态,班主任愣是等到了今天,所有考试结束后,才终于把俩人同时叫到了办公室。 几l乎在踏入大门的前一刻,俩人都以为这下少不了一顿骂。 路炀甚至提前想好了,假如班主任提出要找家长,要如何应对的情况。 结果却十分出乎意料。 班主任既没有大发雷霆地训人,也没有说要汇报家长。 发顶稀疏手腕雷霆的班主任,这次只是简单询问了下当天晚上的情况。 在得知是江浔自己不肯去医务室以及叫救护车,而路炀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带着人翻墙后,甚至点了点头,正儿八经地夸了一番路炀的热心与果决。 “但如果以后碰上类似的情况,我希望你们第一时间还是要通知给我——或者不一定是我,通知给你们信任的任何一个老师,都行。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是你们人为想掌控就能掌控的,必要时候还是可以多依赖大人——明白了?” 等路炀与贺止休分别点了头后,班主任才推着眼镜转移话锋: “还有一件事,关于昨晚江浔的,他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半个小时前的办公室人来人往, 监考归来的老师们抱着卷子进进出出, 闲聊动静几l乎与课间的班级没太大区别。 班主任说话音量并不大,几l乎脱口的下一秒便被吵杂动静所淹没。 ——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直接说出江浔的问题。 “嗯,”路炀在喧哗中淡淡地点了头,“知道。” “他委托我转告你们,希望你们能替他隐瞒这件事,”班主任顿了顿,推着眼镜说:“他说她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未来可能会有不同以往的情况发生。” 贺止休只知道江浔腺体在发生变化,极大可能性会从ta分化成a,但并不知道江浔为此而恐惧什么。 因此当下陡然闻言,顺口问了句: “担心以后回来会被其他人议论么?” 班主任不置是否: “其实不论变化为何,决定一个人是什么样、亦或者该是什么样的,从来不是外在的某些条件;尽管这些东西我们无法避免,但老师希望你们以后碰到类似情非得已的情况,不用过度苛责自己。” “人生无常,但世界很大。” · 高空橘红,悬日朝西边坠去,寒风不带丝毫暖意,毫不留情地吹毁宿舍楼底每一位学子或精心或随意的发型。 宋达捂着脑袋冲着空气一通输出完,才回过头:“所以江浔生的到底什么病啊?怎么那么严重……不会危急性命吧?” “不清楚,” 毕竟被交代了不让说,贺止休索性随口含糊道:“说是还需要持续住院检查,会不会危急性命还真说不定,也不是没有前科。” 一旁沉默的路炀不由抬眼,狐疑问:“你怎么知道还有前科?” “唔?”贺止休仿佛没料到路炀会问这个,微妙地顿了下,才说:“听响哥——就是那天找我们的那个医生,陈响说的。” “不过他那个例子不太一样,主要是ta的腺体出现了一些难以治愈的变化——类似基因病吧。”贺止休顿了顿,又低笑着小声开玩笑道:“不过ta分化成a倒是连他都头一回遇见,还跟我絮叨说,学医以前一直以为这是只会发生在小说里的事情呢。” 出乎意料的是路炀没说话,只是很轻地眨了下眼。 隔了会儿他才收回视线,淡淡应道:“可能吧。” ——这话其实没什么不对劲,但贺止休莫名听出几l分兴致不高。 说不上哪儿有问题,又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怎么了?” 贺止休不禁放慢脚步,垂着的那只手去勾路炀指尖:“考试压力太大,累了?” 四面八方都是人,宋达就在两步之前,只需要一个回头,就会立马发现到俩人间的小动作。 路炀几l乎是下意识拍开贺止休的手,别过视线:“没有。” 贺止休眯了眯眼,显然不太信。 正欲再问,远处忽地传来一声 沉闷重响。 ——只见数米之外的树丛下,水泥地面凌乱地堆叠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大概是装的太沉,半人高的行李箱直接歪倒在了地上,将上头挂着的背包直接甩飞了出去。 “嗯?”贺止休下意识望去,紧接着
他不由扬起眉峰:“那人似乎有点眼熟?” “隔壁小花,”路炀也跟着看去,淡淡道:“之前在宿舍楼下见过。” 前方的宋达显而易见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但大概碍于之前告白被拒的缘故,他少见地静止在原地没动弹。 “要去么?”路炀难得主动问了句。 贺止休跟着附和:“这可是个好机会哦。” 宋达抿了抿唇,嗐了一声:“没必要了吧,太尴尬了这样,她可能都不想见我……” 话音未落,前方陡然又是一记重响。 只见不远处,隔壁小花好不容易才刚搬起的行李箱再次歪倒在地,这次甚至又被宽大厚重的凉席迎面砸中,顿时间锁扣当场开裂,无数散乱的杂物立时落了一地。 “……草,” 宋达终于忍无可忍,所有的踌躇与犹豫都成了空谈。 他背起包当即朝前狂奔,临走前,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含糊不清的:“你们先上去吧!我待会去找你们!” 枯叶迎风而落,荒芜成废墟的小亭子仍旧生长着野草,少年背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人流中。 宿舍楼人声鼎沸,贺止休侧身错开人流,终于忍不住问:“你刚刚是故意的么?” “故意什么?” “问宋达要不要去。” 男寝非熄灯时间就没有安静过的,这次更是大部分学生留校,一时间走廊格外拥挤,关系好的都自觉凑在一块儿贴着走,勾肩搭背地节约空间。 仗着人多口杂没人注意,贺止休终于名正言顺地伸手,搭上路炀肩膀,把男朋友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勾,悄声问: “你就不怕他再被拒绝么?” “……” 路炀晃了两下没晃开,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道:“不至于,搭个手而已。我接触过她几l次,人还成。” 贺止休顿时眼睛一眯,搭得更紧了:“你什么时候接触过,我怎么不知道?” “第一考场,你确实不应该知道。” 路炀很少被人这么贴着走路,只觉浑身哪哪都不自在,尤其alpha扑鼻而来的气息与隐秘的关系,短短几l步已经足够他乱了心率。 路炀忍了两秒,到底还是忍不住,扬手在肩膀上的那只胳膊一拍,声音紧绷道: “松开,我要开门。” 江浔离校住院,刚恢复二人寝没几l日的的603,再次成了路炀独自一人的空间。 远处阳台窗帘紧闭,寝室内不见半丝光。 路炀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打开灯,就觉手腕陡然被人一拽。 混乱间只来得及听见耳边响起咣当一声关门响,再回 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被alpha扑面而来的气息压在了门板上。 风尘仆仆的冰冷与鼻息唇舌的滚烫在黑暗中交织碰撞,薄薄门板将里外划分成两个世界。 一侧明亮喧嚣,一侧昏暗暧昧。 “……草,”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走廊上的动静换了一波又一波,路炀终于忍无可忍,扬手掐住了贺止休的下颔,躲开没完没了的吻,小口喘息了好几l下,才提起声音哑声骂道: “你他妈是狗吗贺止休?” 他话音刚落,alpha忽地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顷刻只见他忽然动了动唇,闷出一句:“汪汪。” 路炀:“…………” 路炀愣在当场,险些没绷住表情。 “我现在不仅是狗,我还是一直醋意大发的狗,” 贺止休眯着眼道:“头一回听见你夸人,居然不是夸我。” “夸你什么,二百分开挖掘机吗?还是小测天天跟武子鸣争夺全班倒数?” 路炀深吸一口气,也眯起眼睛回视: “要醋你现在应该是滚去学习,而不是把我堵在这儿学狗叫。” 寝室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是脚下从门缝里漏进来的走廊光。 贺止休借着这点光飞速适应了黑暗,眼错不眨地凝视着毫米距离的路炀。 因为方才缺氧的缘故,路炀眼里蕴着一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微薄的水雾,向来冰冷的语调也染上了哑意。 明明是在训人,却显得暧昧又软乎。 言辞之间更是尤为亲密。 贺止休彻底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你说得对,” 片刻后贺止休抚上路炀的耳朵,指腹轻柔搔刮过耳廓的每一寸,舔着唇道:“但是我现在只想亲我男朋友。”<
> 路炀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滚烫鼻息又一次席卷而下。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路炀逃跑,揉搓着耳廓的手也不安分地朝后钻去。 温度奇高的指腹擦过耳后,穿入发丝,仿若烛火扫过肌肤,每一寸被触碰过的位置都起让路炀难以忍受地热意。 直至最终,贺止休手掌贴住发尾,缓缓朝下落去——炽热滚烫的掌心紧紧握上了后颈。 路炀身体难以遏制地猛然一颤。 “——咣!” 闷响落地,贺止休一连退后数步,直至后腰磕上并排在寝室中央的桌子时,才终于缓缓回过神,茫然地对上了数步之外路炀的眼睛。 黑暗中,少年气息混乱,那双裹着雾气的双眸,出现了一抹从未见过的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