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厅里摆了两桌。
正中间是正桌。
裕王朱载坖坐在上首,朱翊钧跟嫡母陈氏分坐两边。
桌子上摆满了菜肴,虽不丰盛但很精致。
朱载坖美滋滋地喝着小酒,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的侧桌上瞥。
侧嫔李氏抱着他的第三子,坐在那里。
四五位健妇和婢女围着她俩打转。
因为亲老子嘉靖帝没有发话,朱载坖不敢给亲儿子取名字,直接叫老三。
在朱翊钧与老三之间,还有一个老二,未满月就夭折,其母是一位身份卑微的宫女,伤心过度也很快就没了。
要不是陈以勤等侍讲先生还记得,侧嫔李氏怀里的老三,就要被朱载坖称为老二了。
朱老三出生于嘉靖四十三年八月中,现在有四个多月了。长得白白净净,虎头虎脑,跟李氏像得更多些。
朱翊钧对这个被自己占了气运的弟弟,倒也没有多大感觉。
曾经想上前去亲近亲近,却被侧嫔李氏如临大敌,好像自己身上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暗器,一掉落下来就会要了她亲儿子的性命。
朱老三现在是李氏所有的期望,又或许用不了多久,会成为她心中的奢望。
天家无情,谁都想坐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在她的心里,自己应该是嫉恨这个可能要抢位置的弟弟。站在她的立场上,自己肯定是对这个弟弟欲先除之而后快。
连带着王妃陈氏,在李氏的心里,都上了头号敌人榜。
因为陈氏跟朱翊钧的亲近,在李氏看来,陈氏为了保住王妃、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会视朱老三为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李氏心里有被害妄想症,但她装得很好。
陈氏想抱抱朱老三,李氏会双手奉上,然后目不转丁地盯着陈氏,生怕她会背着自己一不留意下黑手。
朱翊钧上前去逗逗朱老三,她会笑着说,兄长来看弟弟了,老三知道兄长来了,都会笑了。
但是有意无意地隔在中间,尽量让朱翊钧少接触到朱老三。
朱载坖突然问道:“高先生今天出城回乡吗?”
“父王,今天只是诸位好友在华丰楼给高先生践行,明天才是高先生启程的吉日。”
“哦,万福。”朱载坖叫着裕王府内侍总管的名字。
“王爷,奴婢在!”
“给高先生的仪程送到了吗?”
“送到了,一千两金银,奴婢亲自送到高先生手上。高先生再三托奴婢给王爷问好。”
“高先生也回乡了,唉。”朱载坖不由长叹一口气。
前些年,他过得十分艰难,幸好身为裕王府侍讲的高拱处处为他出头。
感念高先生的恩德。
“幸好现在严党也倒了,世道清净了,也没人敢欺负本王了。”
朱载坖举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十分地得意说道。
他左右瞥了瞥,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心里的喜悦。
“前几日,有湖广官员进京述职,路过德安府,听说老四府上,把附近的名医都请遍了。”
朱翊钧和陈氏对视一眼,心里有数。
侧桌的李氏一边哄孩子,一边接腔:“王爷,景王的身子坏成这个样子了?”
朱载坖嘿嘿一笑,“咱家的老四,我又不是不知道。活活的色中饿鬼。嘉靖四十年就藩德安府,不到一年功夫,就往府里塞了上百号美女。
听说还派管事去西蜀,去扬州,去苏杭,给他选美人。他那身子骨,还没我结实呢,能经得起这般淘伐,不行了。”
陈氏听不下去了。殿下,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你跟景王爷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