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戡想收服邱迪的想法不错,实施起来却相当不顺利。邱迪这人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自有一套生存逻辑,他只服有本事的人,认为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谢戡说得再头头是道不过纸上谈兵,一到实战还得靠他们这些有经验的才行。 王勉看不惯他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傲劲,但自已实力有限,挑衅邱迪却屡屡反遭其羞辱,抱大腿请来李逍助场。 邱迪连谢戡都瞧不上如何瞧得起李逍,嘲讽她整个人娘里娘气,这种弱鸡只有谢戡那种小白脸才会喜欢,众人心领神会的哄笑声里,王勉捋袖子就上去干架,却引来军士们更大的嘲笑声。 李逍才知军中流传她与谢戡乃断袖分桃的关系已久,她本来就不是,自然无所谓,但军士们言语粗鄙,越说越不堪,她被说得渐渐有了火气,再加上王勉这家伙有些浑不恁,明明打不过邱迪,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仍不服输。 王勉怎么说也得过她的调教,打狗还得看主人,而且这个邱迪出手相当狠绝,全是要命的招式,丝毫不顾同袍之谊有丝毫留情。 李逍从台阶上跳下来,伸了伸胳膊腿,拔开围着的人群,径直走入场中。 邱迪眼风瞧见她过来,原以为李逍不过谢戡身边一娈童,小身子板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全没将她当回事,没想到她单手将自己拳下的王勉拎着衣领提溜了出去,他这一拳便抡了空,身体晃了两晃才站稳。 周边军士们的叫嚷声更大,都是给邱迪助威加油的,让他不用客气好好招呼李逍一顿。 邱迪知道李逍可能会两下子,但他丝毫不怵,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即便李逍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他又如何会放在眼里。既然人自己送上门,就别怪他下手狠。 李逍看邱迪的武功招式全是野路子,出手快准狠,没有一点花哨,招招致命。可惜他遇到是李逍,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在李逍手下半分便宜也讨不到,被耍得团团转。 眼见邱迪摔了一跤又一跤,当他再次摔了个狗啃泥时,王勉鼓掌大声叫好,堵在心头的这口恶气终于出了去。他以前佩服李逍的身手了得,如今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师傅揍他,这拳打得好!好呀!” 邱迪整张脸已肿得像个猪头,李逍一脚将他踹飞。 王勉狗腿地跑到她身边,伸出大拇指把她夸出朵花来,“师傅当真厉害,我对您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逍眼瞅着围在四周的军士们一个个瞪眼看她并没有散场,她知道他们心里还不服气。 “还有人想打吗?你们比邱迪如何?” 军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嚷嚷开,越说越大声,总结起来便是邱迪头先战过王勉,体力不支,故而李逍胜之不武。 王勉被他们的强辞夺理给气着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找什么理由。”只是他的声音被无数的吵嚷声掩没。 李逍心道不服是吧,那就打到你们服为止,“场上不服气的,有一个算一个,你们一起上。” 王勉不是个守规矩的,从小到大架没少打,群架也打过不少场,却从没有一场架打得像今日这般震撼。他完全被震惊到了,以至于晚上被押在谢戡营帐里他还在回味白日李逍的风姿。 “二郎你今日没看到委实可惜了,我师傅大杀四方。” 谢戡干咳了了两声,提醒他如今是领兵的将军而不是街头打架的流氓,但此时王勉如何听得进去。 谢戡觉得自己不过出营了一会,这些人便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西府军新建,军士素质、经验、配合还不成气侯,没想到打架倒是一把好手。他当即命令,凡参与本次打架斗殴者明日一律不许吃饭,且寅时二刻起床负重拉练三十里,即然他们有劲没出使那便让他们发挥个够。 王勉不服,但想到邱迪那家伙脸肿得猪头一样也得出去拉练,心里立时平衡了许多。他本来打算为李逍多担些负重,必须师傅是位女娘,谁知李逍担着五十斤的负重跑起山路来如履平地,三十里来回连气都不带喘的,他是真服了。 不禁他服了,邱迪也被李逍打怕了,平日离得她要多远有多远。 谢戡召集部下讨论剿匪方案,邱迪依旧出言反驳,但他收到李逍似有若无的眼风立马收敛了几分,斟酌着字眼,“不是我故意看轻将军,浔阳缴匪必要大张旗鼓誓如破竹才能达到威震肖小以儆效尤的效果。我们的行动是在昭告天下,落草为寇与朝庭为敌的代价和下场。” 王勉不满他插话,怼道:“中郎将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个校尉大放厥词胡言乱语!” 二人互不服气地又掐了起来,谢戡让他们闭嘴,“我没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依令行事,都出去。” 邱迪还想再说两句,看到李逍皱起的眉头,闭上嘴转身出了营
帐。 王勉瞧邱迪背影啐了一口,“呸,乡巴佬,凭他也敢说咱们纸上谈兵,他看过几本兵。” 谢戡瞅他一眼,“你怎么还在。” 王勉自找台阶,“师傅昨才传了套练气心法给我,没闲功夫陪你,正好回去练功。”与一旁军士打扮的李逍打过招呼,拍拍屁股离开。 “你将昆仑派心法传给了他?” 李逍:“他比我还长两岁,介日师傅师傅的叫,我总要表示一下吧。不过他非昆仑派弟子自然不能传昆仑派武功,我将江湖中入门的心法默下抄了给他。” 谢戡提醒,“王六郎性子忒急,别因急功近利练心法练得走火入魔。” 李逍笃定道:“有我在放心。”想了想问:“适才你反对邱校尉的进攻策略,可是心中有了成算。” 谢戡点头,“不错。”指示李逍过来,就着浔阳县舆图将想法与她说了一遍。 翌日西府军行了一日的路,在离浔阳县城有十余里的地方谢戡下令宿营。 谢戡找来王勉、邱迪交待了一番,然后与李逍二人乔装后离开军营前往浔阳县。 浔阳县离金陵逾一千多里,辖内陆路、水路繁华,是晋国南北交通的枢纽。县内设10个乡、18个都、6个镇,县域人口十万余众,山匪所处的玉山便在辖下太平乡境内。 谢戡、李逍入得县城,旦见城内商铺店家大多正常营业。李逍好奇询问饭馆老板,“店家,听说浔阳县附近的玉山有山匪出没,常下山打家劫舍搜刮钱财,你们怎么还敢敞开大门照常经营,不怕山匪来打劫吗?” 店家端上饭菜叹气道:“如何不怕,只是怕也无用,这山匪闹了不止一两日,官府拿他们也没有办法。玉山又搬不走,我们还得照常吃饭纳税,不开门迎客怕会饿死。” 谢戡追问:“玉山属浔阳县管辖,浔阳县衙不出手么,任由山匪欺压百姓?!” 店家大叹一口气,“官府老爷们平日看着威风八面,一遇到这群山匪全成了霜打的茄子焉了。话说山匪们不去找县太爷的麻烦,县老爷便要阿弥陀佛烧高香了,他哪顾得了辖下百姓的死活。” 李逍见谢戡表情严肃,遂起身将饭碗递过去,岔开话题问道:“店家如今生意如何?” “唉,自然是大不如前,我们这是出川渝前往江东的必经之地,如今闹山匪,许多商队绕道而行……勉强维持生计吧。”说到这里店家提醒到,“听二位客人口音不是本地人,趁天黑之前赶紧寻家客栈住下,夜里不要出来走动,入夜后这里会有许多玉山的土匪下山寻乐子设赌局,那些人全是牛鬼蛇神,能避则避。” 李逍开口谢过店家好意。 用罢饭后李逍跟着谢戡在浔阳县城随意溜达了一圈,城不算大,南北东西的脚程各不超过半个时辰,天黑之前他们在城里最大赌坊的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二人扮作初次离家行商的兄妹,行事小白、出手阔绰,绝对是山匪眼里标准的肥羊。 赌坊里他们一出现便像在一群黑豆里洒了一把白糯米,立即引来关注。 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猥琐男在二人身边盘桓,看李逍下注押大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在李逍再一次失利之后,猥琐男开口,“二位贵人看着便不差钱,这些小玩意如何入得了您二位的眼,里边有专场,一把便是几百两银子的进出,贵人不如进去瞧瞧。”瞅见二人似有犹豫,猥琐男又道:“您反正也输了不少,不如进去搏一把大的,将先前的损失全扳回来。” 于是二人半推半就地跟着猥琐男入了里间,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一改外面的喧闹里间安静得很,人也不多,见二人进来齐刷刷地行注目礼。 一个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二人好一会,皮笑肉不笑地问:“二位是推牌九还是赌大小?” 谢戡精通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却没研究过赌,不知内中玩法,便如李逍一般选了最简单的赌大小。 刀疤脸唤人拿过骰盅和骰子开口道:“事先声明,开一把一百两。” 李逍吸一口凉气,一百两!何需开赌坊,直接抢钱就是。 刀疤脸将骰子放进骰盅,刚要拿起骰盅被谢戡叫停,“小哥且慢,让我来摇。” 刀疤脸鄙夷地瞅他一眼,“怎么,你不信我?” 谢戡笑着回道:“场子是你的,骰子也是你的,即便换我来摇,你又有何惧?” 刀疤脸冷哼一声,“可以,我家赌坊童叟无欺,总要让你心服口服,你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