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 13 章

孟学纠抬眼愤恨,半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嘴角颤微微地抖动:“皇上先是灭东厂,后将先帝信任的忠臣贤良之士一一铲除,毁掉星台,处死钦天监,陛下此举会引起天怒啊!” 蠢货。 赵无名打了个哈欠,眼尾泛出几滴泪水,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得这张苍□□致的脸看上去柔弱可期,以至于许多人忘了他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赵无名勾了勾嘴角,“不巧,朕最不信的就是天,与其相信天命,不如好好想一下惹朕不高兴的后果。” “还有,你们说孟大人勾结前朝余孽,贪污官银一事该如何?” 孟学纠煞白了脸,冷汗涔涔,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败露的,难道赵无名真的有一支暗探?不待他多想,赵无名就从身后抽了一把剑。 赵无名突然问旁边跪着的两位大臣。 他一件件数着,“砍头?抄家,还是诛九族?” 赵无命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面上似乎很是疑惑,“既然爱卿也不知道的话,这样吧,你不如跟那老天爷去说。” “臣,臣是冤……” 孟学纠剩下的话被永远说不出来了,赵无名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先一步砍了他的头。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圆滚滚的看着赵无名的方向。 赵无名扔出一块帕子,盖在他的脸上,轻叹一声,“孟大人,朕都说了让你去找老天爷说。” 一时间,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赵无名将弄脏的外袍脱下来扔到一边,结果旁边太监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粘上的血迹。 “爱卿还有事吗?” 剩下的两位大臣不敢抬眼,鼻尖的血腥味令人闻之欲呕,不由让他们想到了当初赵无名杀兄弑父登上皇位的场景。 以至于赵无名这几年温和久了,他们便忘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君主是个怎样不敬天地、不忠不孝的杀神。 便是想说些什么,也不敢说了。 “臣,臣等未能调查处上阳郡官员枉死一事,特来自请受罚。” “臣等有负陛下信任,还望陛下惩罚!” “想来两位大人也是太过劳累,朕不养闲人,既如此,就在家休息两个月吧。” 那太监很有眼力见的叫人将孟学纠的尸体抬了出去,用尖锐的嗓音道:“两位大人出去后知道该怎么说吧,可别惹了万岁爷生气,后果咱们可承担不起。” “老,老臣知晓。” 赵无名嫌恶的瞥他们一眼,“滚出去。” 亥时三刻。 刘湘玉终于是整理完了全部的状。 一室寂静。 “五哥你们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所以四哥这次真的非常生气吗?” 赵淇风看着眼前这个和赵无名一般无二的男人有些无言,他瘫在床上,百般无赖的玩着帷幕上的流苏。 赵无名这次和齐瑾互换身份突然,自然是来不及通知赵淇风的,索性这傻小子虽然缺心眼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齐瑾随意点头,讽笑道:“孟学纠那老家伙一次次说什么鬼啊神啊的,偏生四哥又最讨厌这些,上阳郡四名官员被杀一事他身为大理寺卿不用心调查,反而满口屁话,张嘴闭嘴的对不起先帝,大祈会遭天谴,什么灾祸之类的。” “我当时都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早先钦天监那边的人,神神叨叨的,妖言惑众,之后一查,这老东西果然跟前朝余孽有勾结。” 赵淇风听后很是愤怒,直嚷嚷这老不死的故意给赵无名添堵。 他又说:“那四哥什么时候跟你换回来?” 对上赵淇风期待的眼神,齐瑾沉默片刻,他卷起手边的狠狠打了一下赵淇风的头,阴恻恻道:“这事本来就该四哥操心,你倒是偏心没边,成天想把我往火坑里推,自己倒逍遥快活去了。” 赵淇风宽慰他:“其实外面也不安全,你武功又不好,待在宫里总要安全些,四哥也是信任你,要不然这位子是谁都能随便坐的吗?” 也只有赵无名把这皇位弄得跟儿戏一样了,两人最开始瞒天过海的时候,足足骗了赵淇风一个多月。 他后来在知道自己是被这两兄弟当成观察对象的时候,气的一个时辰没理他们。 当年的钦天监算出次年出生的双生子乃仙躯神骨下凡,食之得道升仙,庇佑国运昌盛,万年不帅,所以先帝便四处求灵丹妙药,令后宫妃嫔诞下双生子,可最后成功的也只有温妃。 温妃为了保护他们便寻了一个死婴,联合太医说双生子夭折了一个,先帝震怒,先是处死了温妃,后又将双生子之一的赵

无名养在后殿,日日取血。 齐瑾则扔在了冷宫,被温妃身边的姑姑教导,自然知晓了自己皇子的身份,每日更是小心翼翼,虽说会遭到宫里疯婆子的打骂,但比起四哥,他总觉得自己要幸运许多。 后来齐瑾听说胞兄要被剜心割肉后偷偷溜了出去,将赵无名打晕藏好后自己代替他被剜了一块肉。 好在他整日吃不饱受欺负,惨兮兮的样子和赵无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后来赵无名知道后就变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先帝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要食子,每想起此事,齐瑾都恨不得将那老东西死一万次。 “母妃为我们取璟和瑾二字,四哥却是到了七岁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名字的。小时候我总觉得对不起四哥,我有母妃身边老姑姑的庇护和教导,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他却整日被关在屋子里,连个名字都没有,正因如此,他才要叫自己无名,从母姓。” 齐瑾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总不能坏了四哥的计划。” 赵淇风正为兄弟二人的情谊感动,就看见走出去没两步的齐瑾又回来了:“算了,还是等刘湘玉挝登闻鼓后,我再回去找四哥吧。” “左右皇宫内也没什么事了。” 赵淇风:…… 他早该知道这兄弟二人的脾性的,笑面虎和伪君子,互坑没完。 果然单纯的只有他自己,赵淇风默默抱紧自己。 次日,大理寺卿孟学纠因查案疏忽,办事不力而推脱之事导致皇帝震怒,之后更是查出了孟学纠贪污银两,勾结前朝反贼被立斩。 孟府也被抄家流放,百姓对于贪官的这种结果总是拍手叫好,唯有那日知道真相的两人是知道怎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就是当年抄袭的刘湘玉竟再次发表诗篇,一时引起了京中生的哄抢,其中多半是为了嘲讽和凑热闹。 刘湘玉一共写了三篇,她先是命挽将通俗易懂的打油诗教给正在读的小儿和船头歌女传唱,此诗极具直白,甚至直接点名了东都县令滥用私刑,殴打百姓一事,那歌女感性,唱的时候泣涕涟涟,引得听众也愤慨不止。 而读过的小儿也将此诗念给家里不识字的人听,此为拉拢刚开蒙的小童和底层人民。 第二篇是七言诗《独感东都赴任三十二咏》,此诗笔犀利,颇有词藻,开篇写出了自己的政治抱负和初上任的欣喜,最后的怀才不遇和万般惆怅,以及对自己要帮助百姓的决心的坚定。 刘湘玉很是聪明的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诗篇的最末尾,笔触细腻真挚,情感充沛,这篇诗的投放对象便是酒楼、卖字画的生、和寒窗苦读十年没有结果的老秀才。 这种人满是抱负,因此心中的怨念和期盼也是最大的,刘湘玉的这诗也是最能引起他们共鸣的。 赵无名看着诗中那句‘哀民艰,涕满面,长恨无门。只余空叹天公人道,枉做白衣卿相。’,心中不由笑一声,旁人怕是要被骗过去了。 赵无名又打开第三首诗,一篇赋,时隔多年后刘湘玉再次写了赋《长恨赋》,对应的便是她几年前写的《长乐赋》。 ‘登鼓恨民言如鞿羁兮,感怀黎庶之多余艰。’ ‘伊唯念圣人之宽厚兮,九死尤不悔。’ 好一个九死不悔。 赵无名总算知晓这舆论战是什么意思了,同时也在心中感叹与刘湘玉的钻营心机,此人当真是要整个京都的人陪她演这么一场。 不过一晚,这事便传的京都人尽皆知了,刘湘玉对此全然不吃惊,一切不过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罢了。 卯时三刻。 王安权从牢中醒来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刘湘玉竟如此大胆,不过是两日就跟变天了一样,他先是上报上级,后又叫了几个捕快,将刘湘玉的捉拿归案。 刘湘玉换了一身干净的杏色长袍,将唐帆写好的血收进包里。昨晚唐帆几乎是将他知道的都告诉刘湘玉了,并亲自写下血,联合那些枉死的百姓亲属极其家人按下血手印,视为死状。 这些人很听唐帆的话,对于昨晚刘湘玉将他从牢中救出一事也并未选择声张,本应该是紧闭的家门都敞开了,久久的注视着刘湘玉。 刘湘玉身后跟着挽,冲他们鞠了一躬,“湘玉说到做到,定能替诸位讨得一个公道,万死不辞。” 齐瑾身上穿的正是刘湘玉赔他的新衣服,满头青丝仅用一条绿色发带半扎起来,他向前两步,“可是想好了?” 这身打扮让刘湘玉不由多看他两眼:“我私自将罪犯放出,本就是

死罪一条,那便让我拖着这条残命去赌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齐瑾想起赵无名昨日对他说的‘至纯至奸’四个字,刘湘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说她终于君主,却又处处算计,说她是清官良吏,却又满腹钻营,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官? 难道所作当真只是为了百姓吗? “将刘湘玉给本官捉住!” 王安权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带着人匆匆捉拿刘湘玉,他的耳朵上缠着一块厚厚的纱布,跑的急了已经渗出了鲜血,他龇牙咧嘴,显得面目更加可憎。 “刘湘玉你身为县令史私自和罪犯勾结,打伤本官,实在可恨,你可知罪!” 他边说着就要上前,那些衙役们挥着棍子上前,出乎意料的,这次被周围的百姓拦了下来。 他们护住刘湘玉,俨然已经不把王安权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了,积压已久的沉默爆发,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句,人群中唾骂的声音越来越多,皆是对王安权的不满怨怼。 王安权不得不被往后退了两步,拎起棍子扫向他们,怒目圆睁:“本官已经上报,到时候闹到皇上那里去,都不想活命了是吧!刘湘玉私藏罪犯,你们知情不报,都是要给本官坐牢的!” 刘湘玉上前一步,周围的声音迅速安静下来,她抓住王安权挥过来的棍子,一字一句道:“甚巧,湘玉也打算挝登闻鼓,面见圣上。” “好啊!那你就去!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会在这等小事上劳神伤神,小刘大人,介时您再丢了探花郎和尚大人的脸面!” 王安权冷笑一声,心里有了思量,且不说别的,他就不信刘家能由着刘湘玉胡闹。 何况这鼓早就形同虚设,左右朝廷也不会放在心上,自己只要将刘湘玉扰乱官场、夜晚劫狱一事先行禀明,他就不信刘湘玉还能如此嚣张。 不过他始终找不到刘湘玉跟自己一个小县令作对的原因,像她这种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富贵公子哥,若说是感念民生疾苦,他是万万不信的。 如今东都的百姓多有怨念,很有可能会牵扯出十年前的陈年往事,王安权心下一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事败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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