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带着人把热水摆在了华美的屏风之后。
她恭敬地隔着屏风道:“殿下,请沐浴。”
高挑白皙的“皇女”一丝不挂地站在西洋镜前,却没有回应李姑姑。
她,或者说他……冷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西洋镜能把人照得无所遁形。
镜子里的脸,艳绝精致的眉宇间如含冰霜,修鼻下的薄唇不染而猩红,愈发衬得肌肤如雪。
穿上那飘逸雪白的长袍,不必太多钗环点缀,便是人间绝色,冷艳非常,雌雄莫辨。
但这般去了长袍,赤条条地露出原本男子模样,便多了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诡谲邪气。
原本看着单薄的人形除了依旧皮肤白得耀眼外,身材修长,蜂腰肢柔韧,宽肩长腿。
他臂膀上肌肉纹理并不纠结贲胀,但每一寸覆盖在骨头上的肌肉都仿佛经过精密的计算,从胸线、腹肌都异常精致,线条分明。
这种恰到好处精致由赵构这种修习武艺多年的内家高手来看,就是百年一遇根骨绝佳的习武苗子。
这是一具诱惑又隐藏着巨大力量的男人躯体。
而他却必须将这些力量深深地隐藏起来……
顶着这张漂亮到可笑的脸,将自己隐藏在女人的衣袍下。
呵……
空气仿佛都因为站在镜子前的人影散发出的阴冷而冻结,房间里的其他人几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
唐圣宁阴翳而讥诮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慢慢地抚摸着冰冷的镜子,猛地一按,内劲从虎口喷薄而出。
“劈啦!”
昂贵的西洋水银镜子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瞬间碎裂了一地。
“殿下……”屏风外的李姑姑担心地出声。
“滚。”唐圣宁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不必刻意模拟女子拔高的嗓音,听起来也依然清冷幽淡。
屏风外的人不敢再多言,小心地退了出去。
自家主子每次照镜子都心情极差,也不知道碎了多少昂贵的西洋镜了,赵构极有眼色地上前搀扶:“殿下,仔细脚下碎片。”
说罢,他立刻引着唐圣宁往屏风外的巨大浴盆而去。
等着伺候着唐圣宁进了水中,他放下拂尘,卷起袖子,替自家主子把头发都小心地束在桶外。
“殿下,怎么看今日之事,可需要属下详查苍家的那小子,放逐乡下的少年,竟有一身本事,还认得萧家世子?”赵构细声细语一边替他擦背,一边低声询问。
赵构掌管皇城司多年,一惯多疑,也是这多疑让他走到今日地位。
唐圣宁闭着眼靠在浴桶边上,蒸腾的水气愈发显得他唇色殷红似血,邪气非常。
他淡漠地道:“你要盯着宫内,让风眠查一查吧。”
“是!”一边持剑伺候的宫卫首领抱拳。
唐圣宁睁开幽暗的眸子,看窗外渐渐阴翳的天空,唇角勾起诡谲冰冷的弧度:“这一轮的选驸马倒是有点意思,不知又会有几家要办丧事了,颇让人期待。”
……
且说这头苍羽和萧无心作别之后,也已是傍晚,她领着名月往苍家府邸而去。
名月很有点担心:“公子,您今日私出府邸也就算了,如今还在大街上与人大打出手,那唐绾绾必定要把受伤那一笔账算在您头上了,万一……”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苍羽一脸无所谓地打断名月的话。
“可是您展露武艺这事儿,府中若是问起……”名月蹙眉,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担心。
苍羽轻笑一声,看向天边的猩红斜阳:“今儿若没有展露武艺,哪来这么多收获,何况,要的就是他们知道我不但力大无穷,还会武。”
她若不会惹是生非,岂不是辜负苍家上下一番“期盼”?
名月抬眼看着斜阳将苍羽的清美精致面容染上温暖的颜色,可那暖却只显得她漆黑的眼珠冰冷得吓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一路到了苍府附近。
正见着好些家丁往门外去,一见苍羽和名月的身影,立刻冲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着家丁们脸色凶狠,名月下意识地站在苍羽面前,挺胸斥问:“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候,大门内走出一道穿着管家服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她:“奉夫人命,着人领羽哥儿去一趟祠堂。”
祠堂,便是家族中祭祀和行惩戒之地。
而这些家丁看来就是出去寻她的了。
名月有些紧张,冷着脸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