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人人相传阎王相貌丑陋无比,令人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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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生气的阴曹地府,一片死寂。
黑白无常领着新一批生魂步入阎王正殿,高处的阎王懒散地靠在位置上,托着脸颊,俯瞰着新到的生魂。
有的生魂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熙熙攘攘地说着话;有的则四处打量着殿中的装饰:青石地板,坚固的石壁,以及圆形光滑的石柱上,都爬满了如血滴般鲜艳的彼岸花,就连阎王身下的宝座也被彼岸花所覆盖。
也有不少魂魄仰头望向高高在上的阎王,想要看看他是否真如生前人们所传说的那样,丑陋到连池中的一块淤泥都不及千万分之一。
他眯起眼睛,可惜距离太远,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似乎是个挺年轻的人物。
高台下,一位俊秀的少年面向众魂魄,说道:“到我这里报上你们的名字。”他的语气平常自然,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话音刚落,他便走到大厅中央的桌前坐下,翻开生死簿。
在阴兵的引导下,生魂们有序地向前移动。
高处的阎王打了个哈欠,转过视线,伸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彼岸花。
不错,比昨天又开大了些。
忽然,殿中吹过一阵风。
可,在这终日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会有风呢?况且这里还是殿内,四周都是石壁和花墙。
少年朝着身后的位置瞅了一眼,原本半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询问并记录着。
轮到一个娇弱女子时被后面一脚插过来的壮汉推倒在地,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啪”的声响拍在生死簿上,大声嚷嚷道:“俺叫朱老六,祖籍东山小石村的!”
仅一瞬严划停笔,缓缓抬头,眸中难掩的厌恶。
许多目光被声音牢牢吸引,热心的生魂急忙将娇弱的女子轻轻扶起,愤愤不平地指责起壮汉:“生前毫无素质,死后竟还这么没有素质,你这么着急投胎,难不成还想投个好胎?像你这种人,能投个猪胎都要感恩戴德,感谢人鬼差大哥给你这个机会了。”
壮汉的面部变得极度扭曲,双手青筋暴起,抡起拳头,怒不可遏地就要向“热心肠”砸去,嘴里还怒骂道:“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老子插不插队跟投胎有什么关系,关你毛子事!”
娇弱的女子吓得紧闭双眼,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整个瘦弱的身躯像风中残叶一般,不住地颤抖着。
料想的一拳并没有打在她身上,也没有落在“热心肠”身上。
只听吃痛的一声,那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施行者脸上,他捂着青肿的脸,诧异的看着握笔的人。
少年随意地擦了擦手中的笔,对着笔杆轻吹一口气,轻慢地抬起眼眸看着他,以一种最淡然的口吻,将他的一生娓娓道来:“朱老六,你的母亲朱氏惨遭邻村混混的蹂躏,屈辱地生下了你。六岁时,朱氏登上山顶祠缘庙,只为给你祈求平安,却再也没有回来。你靠着百家饭苟活,幸而承蒙猪肉铺张家小姐的垂青,入赘张家。可你不仅谋害了妻子和岳父,还通过卖猪肉葬送了几条无辜的生命……啧啧啧,真是罪大恶极啊!”
那壮汉还妄想回击,却如被施了定身咒般,被阴兵挟持得动弹不得。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少年,十指紧紧攥成拳头,头发根根竖起,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脏话。
少年轻轻勾了勾手指,命令阴兵将他带下去。
壮汉临走时,仍愤愤不平地瞪着少年,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仿佛要将少年生吞活剥、千刀万剐。
他嘴里嘶吼着:“老子绝不会放过你的!”
少年心中一阵波澜翻涌,他深吸一口气后,他才缓缓坐下,从容不迫地告知他们继续向前。
原本高踞王座的王,此刻正闲庭信步于彼岸花海中,看完殿中的热闹后,他不禁轻声一笑,心想:这小家伙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
身后的花枝轻颤,他心有所觉,回眸望去,对着那人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