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个同样身穿麻衣的年轻姑娘,正伏在一副薄棺上哀泣。
单薄少年,扶棺少女,被冷风刮起的白色银钱胡乱飞舞,其中有几张不长眼的,差点粘在苏云落豆绿色的斗篷上。
阿元极有眼色,赶紧将银钱拂开。
咏雪也赶紧挡在面前。
辛嫂子也抄着擀面杖,挤在后面,这一下更显着苏云落人手众多。
有钱商户,穷家棺材,怎么看都是苏云落欺负了两人。
虽然阴风阵阵,但围观的人不少。有好事的喊道:“雷秀才,快快说说,这外地来的寡妇小娘子,是如何欺凌了你们!”
苏云落亦不解道:“雷秀才请快说,我亦很想知晓,我与令尊并无交集……”
然还没有等她说完,雷春却打断她,“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父亲原就重病,急需请大夫,然这位苏娘子却在我父亲紧要关头,将医术精湛的沈大夫请走,去医治她并不着急的病症……”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是忍住极大的悲痛,颤声道:“是以我父亲的病才无力回天……”
年轻姑娘低泣起来。
活脱脱又是一副被苏云落欺负的模样。
苏云落心中嗤然:这雷春,心眼比狐狸还要多。她本是无辜,被他这么一引导,却真成了罪人。
苏云落想罢,望向阿元。那日她昏迷着,请大夫的是阿元。
阿元也莫名,赶紧向她解释:“那日早晨我去请沈大夫时,沈大夫还没有开门咧,而且我也没有遇到雷家的人……”他想了想,那日清晨他只遇到卫英。想起卫英,阿元才后知后觉想到顾闻白,怎地顾老师还不及时出现,救东家于危难之中呢?
只听雷春仍旧哀痛道:“那日我长姐因连日束手无策,是以求助于顾老师,顾老师悯我长姐,才派了卫大哥前往相请沈大夫。梁阿元,你那日,撞上的应是卫大哥。”
即使是卫英,但他也没说要急着请大夫啊。阿元急得有些冒汗:“东家,那日我是碰上卫英了,但他并没有说要请沈大夫……”
“只因卫大哥悯你们东家是女子,又是重症,便先让你们请了沈大夫。”雷春紧紧咬着,不让丝毫,“却不料,如今你们东家满面春风,而我们与父亲,却是天人永隔。”
呃,她满面春风?苏云落差点想摸摸自己的脸蛋儿。谁说这灵石镇不行的,明明人才辈出嘛。
好了,事情已经清清楚楚,这雷春,也不知吃了什么药,像疯狗一样要咬她。苏云落心思流转,唤阿元:“去将沈大夫以及卫英请来。”
阿元正要应下,有人喊道:“沈大夫一早便被请到三十里外去看诊了。”
又有人说:“卫英今日与顾老师皆不见人影呢。”
呵呵,有备而来。
苏云落看向雷春,后者里头穿着素色的单衣,外头套一件麻衣,俊秀的脸上神色哀痛,还带着一丝坚毅。
苏云落估摸着,是想将她赶出灵石镇的坚毅。
唉,她始终还是不能泯灭于平凡啊。都怪那顾闻白,说她是什么斗鸡,却是整日与人斗个不停了。
她闲闲地拢一拢手炉:“这位雷秀才,沈大夫乃是堂堂正正开着医馆的医者,只要有人用正当的理由请他去看诊,沈大夫医者仁心,必定前往。那日清晨,如不是我突发病症,定然还有张三李四。那日我家伙计不过是脚程快了几步,将沈大夫请来看病,纯属巧合。如雷秀才非要咬住这一点不放,那便是那日换了旁人,雷秀才亦要责怪别人吗?”
她语速极快,声音清柔,声量却不低。
期间雷春数次想打断,却丝毫没有机会。
周围的人倒都不是糊涂蛋,细细一品,也觉着有些味道:“苏娘子说得也有道理,富贵由命,生死由天,若别人生病,还不能去请大夫了?只不过是赶巧。沈大夫并不知情。这雷秀才倒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难不成他想讹些钱财?”
苏云落巧笑嫣然,示意阿元:“从账上支一两银,便是我们苏氏鞋袜铺对令尊的一点心意了。”
情势已是急转直下。
其实雷春也晓得,他的借口十分的拙劣。但他以为,一个丧夫的小寡妇,初到灵石镇孤苦无依,是以才想着勾引顾老师,一个满脑子想着依靠男人的小娘子,见着棺材,怎么也花容失色,方寸大乱罢。
谁料,带着笑意的人面容下,竟是凉薄的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