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桃挥着手过去:“你们将人绑了?”随后跟着王三喜出去看情况。
荀钰回头见萝桃去看便没再管,仔细回着方才的问题:“我回客栈不到两息,便有一人惊慌着跑来说你出事了,大家伙便连忙朝着这赶来。”
“还有这事?”温韵之觉着奇怪,接着道,“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只瞧见那卖香料的店家从东道口跑了出去。若是他的话,怎知我是谁?又怎去奔走相告?”
卫伊朵哈早就走到了身后,一直没插上话,这才说道:“在我们定川云岛,前脚来了只兔子,后脚全岛的人都知道了。不是什么秘密。”
眼瞧着终于有了间隙,卫毅连忙学着先前荀钰躬手的模样,生涩略带这些滑稽道谢:“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否则今日怕是要叫那贼人将我爱女夺走。”
“卫先生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温韵之淡淡一笑,这事若是搁旁人来看,谁也不能忍。她掂了掂手中的长枪,问道,“不是说至少三日才能做好的么?这才过了一夜,卫先生还是保守了。”
“哪能啊温姐姐,我爹那偷懒的毛病可不会这么快替你们打了,这是我连夜赶早替你打的。就是差了那扇子,还没打完。”卫伊朵哈在旁眨眼一笑。
见自家女儿揭短,卫毅挤眉弄眼地示意好几眼,卫伊朵哈都装作瞧不见。
原先见卫伊朵哈哭时,以为她是个寻常姑娘,又在她跺脚后林道偶遇时,以为她性子刚烈有趣。没成想如今也是个继承衣钵的铁匠。
“原是我小瞧了妹妹,竟是这般娴熟自如。叫人惊叹。”温韵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我们家就我一个,旁人五岁的时候只知道玩泥巴,我已经抡起小锤砸铁了。”卫伊朵哈心中对船长一事憋了好久,她眨巴着一双清眸问道,“温姐姐,我听他们都喊你船长。我会打铁,会修甲具兵器,好姐姐,能带上我吗?”
这定川云岛就像是卫毅口中说的那样,弹丸之地,十年如一日地待在这处,睁眼是不变的云层,熟悉的面孔,闭眼是望尽平沙,数到头的椰丛树林。
卫伊朵哈想看看世间的山河川海,想知道别处的岛屿与他们这处有何不同,远在海岸另一侧的繁城是怎样的夜夜明灯。
她想随温韵之走一段不知尽头的旅程,冒险也无妨。
“好啊。”温韵之不暇思索地回应着,她见姑娘的眼底如山间湍湍瀑泉流转不止,那里头有着同她一般的渴求。
她渴求真相,姑娘渴求世间。
而师傅渴求……她暂且看不清,也看不懂。
卫毅沉默半晌未曾言语,转身穿过院落进房,不多时,回来后手中多了条银链,银链上镶挂着一把袖珍精巧的小锤,递到卫伊朵哈的掌心,只眼底似有泪光流转。
他道:“去吧。”像海鸟一般踏过汹涌浪涛,抵达想要望见的海岸。
只是轻轻的两字,却像是道尽了一辈子的念想。
今晨,在父女的相拥里,留下暖阳的细碎斑影。
是夜,温韵之换上了一身同幕夜一般漆黑的夜行衣,她翻过矮窗,沿着屋瓦奔走于沉睡的浓夜里,停在青山航队的房顶。
她掀开一片瓦,借着月光银辉去瞧,房内空空如也,莫那娄古德不见踪迹,榻上无人。
闲暇时去岛上的官府里打听,牛家丢的颠茄不止渴烛楼兰交上来的一小把,余下的种子定还在他这处。
她翻身而下进了屋内,踮着脚尖摸着桌上几个包袱的外侧,心下有数,解开包袱瞧去,果不出所料,是种子。
只是这包袱里的种子是否多了些?
屋外响起动静,来不及细想多看,温韵之取了最小的袋子纳入怀中,迅速将包袱系好,恢复原样离去。
做这一切,只为了明早能将这伙不尽本职食民血的海兵伏法。
待温韵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荀钰双手环臂倚墙而靠,听到动静抬眸见她平安,两人对上了眼,却谁也没说话。
她在等他问,他在等她回来,只想确认平安。
“不早了,睡吧。”荀钰低沉着声嗓道了句,随后折回屏风后。
听着窸窣的声响,应是躺下了。温韵之自顾换下了夜行衣,穿上自己的劲装。萝桃早已睡熟,宛若个稚童,蜷缩在榻上的角落里。
她低声道了句夜安,和衣而眠。
无人回应,只余屏风另一侧的人又起睡眸,心弦一动。
良久,才细弱蚊蝇地道了声:“成何体统。”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