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沉思点点头,打着伞离去了。
张久霖的邂逅就这样寡淡收尾了,第二天卖伞的时候他萎靡不振地来到昨天卖伞的地方,心里不自禁期待与李暮在见面。李暮是从小巷子里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圆脸姑娘,她在张久霖的花痴中,轻轻一笑想要给朋友买一把伞。
张久霖还在一片粉红色的泡泡里没回过神,憨憨地摇摇头,说:“姑娘,今天不下雨。”
李暮牵着她朋友说:“不下雨就不能买伞了?你就是这样卖伞的,怪不得生意不好。”
张久霖点头哈腰:“卖的卖的。”
厉栀被吸引住了,牵住魏涞的手,轻轻问:“然后呢?”
孟斐阳因为流泪流的眼神涣散,但吐字清晰:“之后李暮没走,沿街穿巷与张久霖一起卖伞,久而久之两人便好上了,李暮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张久霖,怀孕第一年李暮便怀上了张佳,我师傅和师母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家里又不算富有,他们啊总感觉李暮这个外乡人会跑掉。”
“但生活里不只有爱情,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油纸伞并不好卖,家里生活拮据,婚后李暮渐渐体会到父母不让她远嫁的良苦用心,但她没后悔过。
晚上张久霖回家,两人在被窝亲热一会,都光着身子,李暮就这样环住他的腰将脸蛋贴在他的胸口,说:“你换个工作好不好?张佳都快吃不起奶粉了。”
张久霖伸出手在她胸前摸了一把,“这不是奶吗?”
“没水,我营养都跟不上,都比以前小了,”张佳咬了一口他的肌肉,嘴角扬着,“你再笑?不许笑。”
孟斐阳继续讲述:“日子一天天过去,矛盾愈演愈烈,李暮觉得油纸伞有我师傅和师母看着就行,想让张久霖出去闯闯事业,日子得继续过下去,没钱寸步难行,她都很长时间没买过化妆品了,脸都耷拉了。张久霖觉得自己年轻不想让他父母再跟着操心,油纸伞可是张家几辈的心血,两口子总是在吵架和好,和好吵架……”
夜寂静深远,白月光将整个镇子的框架勾勒出来,犬在吠,虫在鸣,几人黑黢黢的影子像个石墩立在地下。
这下孟斐阳不再说什么,四人也都懂了。
杨均之瞅着孟斐阳风吹日晒的龟裂皮肤,“想借多少?”
“……两万。”孟斐阳搓搓手,“让你们看笑话了。”
杨均之:“这正常,每个人都有不容易的时候,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或者更低贱。”
“但这钱花完就没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孟师傅,你有没想过李暮说的是对的。”
“我不关心这个,师父和师母年纪越来越大了,张佳后天就要去上海了,这一去很可能被李阿姨留在那里,师父和师母看着很大度,我了解他们,他们啊……伞不好做,生意更不好做,有的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了,坚持真的有意义吗?”孟斐阳仰望夜空,他难受得几乎要被夜吞噬,话说的都连接不上,想到什么说什么,声音一吹就散。
“张佳愿意去上海吗?”杨均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事就是她提的,你们别看她天天大大咧咧的,所有的难事她都藏在心里头呢,她什么都懂。”孟斐阳站起来,拍拍屁股的灰尘,“对了,今晚我说得这些事,别告诉他们,他们想继续演,我就继续陪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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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
魏涞铺被褥,回头看了一眼做瑜伽的厉栀,问:“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张家有这么一个故事,怪不得没听见过张阿公和黄阿婆提起儿子和儿媳妇,”厉栀叹了口气,“听完这事心里挺闷的,你说,张久霖和李暮的故事怨他俩谁呢?”
“谁都有点责任,女人的角度,张久霖不是个好丈夫;作为非遗传承人,张久霖很优秀很伟大。”
“世事无常啊,我觉得啊张佳必须得去上……”
嘀嘀嘀。
一声闹铃打断了厉栀想说的话。
魏涞关掉铃声,“时间到了,我要休息了。”
厉栀唏嘘:“你这作风越来越和杨均之像了,真般配。”
“厉栀以后别再他面前提啊,他比我小三岁,有喜欢的人。”魏涞双目凝视天花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喜欢你啊。”厉栀拖着长腔。
“正经点,”她试图说服厉栀,也说服自己:“今晚你没看见今天那个服务员送他药啊,还加微信了。”
“看你酸的。”厉栀揶揄的眼神传过来,震得她头皮发麻,瞪了一眼,说:“死的都要被你说活了,睡了。”
“你没感觉杨均之对你不一样吗?”
魏涞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是导师,对我好也是因为我的心理问题,你感觉一个心理咨询师会对病患动情吗?”
“别这么说自己。”
魏涞点点头,“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