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海上行者,乘风而来,踏浪而去。
大多刚下海的人,怀揣一颗凡心而来,回时却像是个染缸般,难以幸免。
风浪一声盖过一声,潮水席卷着云层,敦海今日的天气有些差,遥遥相望的远处,仿佛能瞧见浑浊的乌云,虽被棉花似的白云遮挡,却仍瞧见暗流涌动、电闪雷鸣。
今日极有可能下雨,船上的这些老水手们下过海,经验老道。王三喜手持着望远镜去瞧,心中便有数了。他干脆利落地下到主舱室里,没有半分犹豫。只将现状禀明掌舵的谢冬青,叫人仔细调整,免得航向有所差错。
甲板上方瞧了眼锦囊的温韵之,丢下句话便闷头往船舱里躲去。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想到定是锦囊里写了什么。
“船长心绪不佳,我们跟过去瞧瞧吧?”萝桃说话时打量起荀钰的面色,瞧不清他眼里是甚打算,又朝一旁的卫伊朵哈使了个眼色。
卫伊朵哈心神领悟很是上道,接着萝桃的话道:“也好,正巧天色昏沉,我们进去说会话,再商量商量神祭大典一事。”
从始至终荀钰也没表明要进去,只转了转腕间的佛珠敛眼思索。
萝桃和卫伊朵哈两人都走到舱门跟前,回头瞧荀钰还在原地杵着,萝桃像是比谁都着急似的,她喊道:“夫子再不进,雨都要来了。”
闻声,荀钰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抬眼一瞧天色,抬脚朝舱门处去。她们安慰事小,反倒是这神祭大典,值得令人推敲一二。
再说温韵之回到舱室里,低头瞧着锦囊,指腹来回地抚触上头的绣纹,心里好一阵憋闷。
锦囊用油布所做,如此即便是遇到了暴风雨夜,雨也不会浸到里头。
锦囊中有两样物什,一张图纸,以及一小段羊皮纸上留下的话。
那是段谜语:摇铃钟响的烟火绽放时,北海深潭里的巨兽会伸出触角。长歌载舞后的香东,引渡之人将指引正确的门锁。
这段谜语没留落款,从字迹上能辨认,的确是出自她爹爹的笔迹。只是她不明白,爹爹写这段话,是要给自己留下线索,还是他解不了的惑。
而图纸上画着令人熟悉的图案,有着苍鹰头样的玉佩。
又是这苍鹰玉佩……
这事与温筠海定脱不了干系。
且这其中有一件事,温韵之非常在意。
既然爹爹留下了这段话,在她看来,这是线索的可能性更大。且不论这是线索还是旁的,这锦囊总归是爹爹托付给卫毅,交代他亲手交到自己的手中。
所以爹爹他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走这趟海,去定川云岛,他又是如何未卜先知,难道……
爹爹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想到这,温韵之身上温度骤降,她脊背发凉,喉咙让什么东西粘住一般,若有人此时握一握她的指尖,定会惊异如同寒潭雪山般的凉意。
“船长……”
萝桃雀跃的音调从远到近,直直将温韵之冰冻的思绪拉回现世。
“怎脸色这么难看?”萝桃瞧她脸色煞白,上前用自个的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复又执起她的手,触手的凉意令她惊道,“怎手也凉得厉害!”
“萝桃,我没事……”温韵之静了心绪,对方才手头的线索又梳理了番。若爹爹早知自己会死,又为何临终时对她说那些话,让她走?定是她想多了……
“要不差船医过来瞧瞧。”卫伊朵哈略有担心,开始犹豫这个档口来说神祭大典,有些不合时宜。
“真不用,我没事的,就是方才吓到了。”温韵之为表自己身子无碍,她起身转了个圈。
锦囊被温韵之握在手里,图纸与羊皮纸均大喇喇地敞在桌上。荀钰一走进便能瞧见,他先是注意到了苍鹰玉佩的图纸,又瞧见一旁的羊皮谜语,心下有了思量。
“这图纸是锦囊里的。”荀钰扬眉朝温韵之看了一眼,一双烟眸里像是起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