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服侍船长洗漱吧。”萝桃作势要进屋里,半只脚都踏进了门槛。
温韵之伸手一挡将她拦下,轻笑道:“你且去喊他来,这些我自己来。”
萝桃讪讪地点了点头应着,转头去喊荀钰。
温韵之自己收拾起来利索,真叫萝桃服侍反而要耽搁些时间,两人指不定要打闹说笑。
昨儿晚上会客房里还有些残局未收拾,温韵之想了想还是得先进去稍稍拾掇。她顺着廊道正经走着,远远地瞧萝桃往这边走,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步伐进房。
索性这房里也不大乱,温韵之捡起门沿边的白子,白子上头缺了些角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时时提醒着人昨夜发生的事。她随手将这白子作垃圾扔了。
趁着荀钰还未进来,她将桌上那一盘黑白子分整收拾,省的回头他进来拿这说事。
正收拾,耳后传来一声:“船长,夫子正起呢。”萝桃踏进了屋里。
温韵之轻应了一声并未回头,手上动作利索,捻着黑白子往棋篓里送,零零落落脆声不断。
萝桃走近了好生稀奇道:“船长昨晚和人下棋了吗?”一面说着,一面也上前帮忙收拾。
“嗯,和沈逐月下了两局。”温韵之指尖一顿,回头望了眼门口,见没人才接着道,“就为这这事,他还发脾气,罚我背千字呢!”
听言萝桃作楞片刻,这才晓得是因为什么落得温韵之眼底乌青,她随后又咯咯一笑打趣道:“夫子怕是瞧你只陪旁人下棋不和他下,自个生闷气不痛快,才罚你个不痛快呢。”
“胡说什么呢……”温韵之嗔她一眼,心跳却不由加快。
两个人收拾总比一个人要做得快些,不一会这棋子棋盘总算是收拾好了,温韵之将它放到了博古架的最下头。
收完棋盘,萝桃端起香案上的子母钟,倒去里头的废水,添上新水新茶煮上。温韵之隔窗望穹,好容易晴了一日的天,今儿又遮蔽上了云朵,大片大片地聚在一起,湛蓝的天都瞧不见。
“对了,你昨儿和沈公子聊得如何?我瞧他是个知达理的。”萝桃一面清洗德钟壶与茶盏,一面分神去道。
这会子放松下来,心没方才崩得那样紧了,温韵之思索片刻道:“的确是个知达理的,以前家境想来应是不错的,只是他身着粗布,用料也极为寻平,又从他口中得知如今是孤身一人,才有这登船的念头,离了这处,总不会触景神伤。”
“难怪,也是个可怜人。”萝桃喃喃说着,瞧温韵之略有失神,她做似不经意地细声问道:“你觉得沈公子相貌如何?”
“挺俊朗的。”温韵之未有思索随意答着,她面露愁色,一双山眉呈川微蹙。她在想着信件里都是些什么,既是陆元治送来的,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关乎着这片土壤与海岸。
萝桃见状调笑着揶揄道:“呀,这就相思上了!”
思绪作乱,温韵之回过神来喊道:“好啊,你这丫头。看我今天饶不了你这张坏嘴!”说罢伸手去捉。
本就是一句打趣,萝桃见她愁容不展,调解调解氛围,如今要挨上一顿,放下手中的盏杯往后躲去,一面又连连求饶道:“我的好船长,我再不乱说了,饶了我吧……”
温韵之追到一半,瞥见门口飒踏而来的荀钰,生生顿住了步伐,笑靥全无。方才的心跳更狠了些,她心虚极了,低低唤了声:“师傅。”只求着方才那些话没被听了去。
听着声响,萝桃亦收笑正色,回身跟着喊了声夫子,又退步至香案旁,接着洗盏偷瞄。
荀钰未有应声,他进房将门关紧了落栓,自顾自地坐到了圆凳上。
见状萝桃连忙递上茶盏,拿德钟壶倒了杯温水道:“夫子请,喝些温水润润。”
“谢谢。”荀钰伸手接过盏杯一抿,瞥向一旁杵着不说话的温韵之道:“愣着作甚,落座说事。”
“哦。”温韵之见他面色如常,只当躲过一劫,坐到主座上从怀中掏出拿沓信件道,“方才陆元治差人送来的东西,他又言要我们尽早离港,只怕是海城那边,亦或是别的地方出了什么事,索性我便让萝桃去喊你来商议。”
见荀钰点了点头轻嗯一声,温韵之着手去拆封案上的信件,却被两节修长有致的指节摁住,她疑惑着抬眼。
“别急着看,先背千字。”荀钰幽幽道。
都到了这时,眼下说不准是什么急事,荀钰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还让温韵之先背再议。萝桃暗自唏嘘,忍不住朝她投去同情目光。
温韵之是有气没地使,加之先前与萝桃嬉闹,心虚着呢,于是开始背起千字。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