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国舅?这小子胆够肥,怪不得衙门里没人理睬他。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都是他老人家的财产,所有人都是他的奴仆,生杀予夺,皆由他老人家随意,你小子敢告他老人家的亲戚?疯了,一定是疯了!
“我说,这位,我也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你有何冤屈,我也不想知道没必要知道,知道也没用。再者,我一个降妖师,也不开展这方面业务。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人间皇上老大,天上玉帝老大,地下阴间阎王老大,这仨主,都不好管。过去,是有个起来反抗的,大闹过天宫,怒闯过阎王殿,后来,胳膊也没拧过大腿,被压到五行山下八百年,后来又无薪义务劳动改造若干年送老唐去西天,回来后就没了音讯,估计早挫了锐气在哪个闲散部门喝茶看报纸打发日子了而已。你告国舅,等于跟皇上过不去,你告,告不过,抗,抗不了,还是打道回府再大的冤屈也咽下忍气吞声度光阴去吧。”这浅显的道理孩童都懂,他一个成年人,还需要我来说教。笨!愚蠢!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啊!死不暝目!”
“找个墨镜戴上!”我掉转马头,“抓紧把你尸身麻溜去追赶上还给老徐吧,再晚恐尸首也难归故里,你这魂飞魄也散了可就晚了!”
“哎!”僵尸垂泪叹息。
“我们应该帮他!”杏儿不忍。
“问题是帮不了,力不能及,爱莫能助,说大话当不了饭吃。何况遍地通缉令,我们自身都难保!”
“或许,我们可以求助于小捕头马小六,小捕头可比你有正义感。”
“你那是在害他!王衙内那事都还没理清,连他都差点送了小命,还去招惹皇帝小舅子。”
杏儿秀眉微蹙,“这位大哥,你又有何冤屈,说来听听。”杏儿冲那僵尸道。
“我阳间俗世的名字叫赵四,早年育有一女名翠莲,生得貌美如花,不巧被那外出游玩的国舅撞见,被强抢入府中,小女不堪凌辱,寻短见死了…呜!我那可怜的莲儿,死时才年仅一十五岁。可怜呀!呜…”赵四想来又忍不住大放悲声。
“县道府台诸衙门我都告遍,不是被拒不受理就是乱棒打出。无奈去告御状,皇上爷的面都没见上,反被呵责,我一气之下撞晕在皇宫外石阶上,醒来后又被囚在牢中三年。那国舅爷放出话来,谁都不要拦,看我有多大本事,能奈他何!哎,这普天之下,果然是没有说理的地方。寻思死了,做鬼也要为我小女伸冤复仇。可做了鬼才知道,地府的黑暗更甚于阳间!哎!”
“老赵啊,当年东京八百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娘子被那高衙内调戏,林冲也只能选择退让,何况你我。放下吧,回头我让人多给你烧点纸钱。”
“你二人身上颇多妖气,想来必是贯通阴阳,所以俺才来求助您们。看来,俺错了,一样的畏权服势,胆小怕事,明哲保身。哎,这天上地下,就没有伸张正义之处就没有俺小民百姓扬眉吐气沉冤昭雪之地了吗?可怜!”赵四起身,踉跄而去。
“老赵啊,俺尤十三很同情你,但俺不是包青天能夜断阴日断阳,能铡也敢铡陈世美啊。老赵你慢走…”
杏儿忽跳下马来,大步追上赵四,朗声道:“天无道,要天何用!人无义,不配为尊!赵大哥,你的事,我黄杏儿拼了这八百年道行,也要为你伸张正义,还莲儿一个公道!你放心走吧。他日,必还你一个说法!”
赵四感激涕零,亦道:“俺赵四,无论永世为鬼,还是轮回再生,断不会忘了姑娘这份大情。但有用到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将状纸及上访材料递在杏儿手里,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转身而去。
“杏儿,这事说着容易,做起来没那么简单啊。”我走上前。
“如果是马小六在,他绝不会这么说!”杏儿不理我,跳上马,坐在我前面,一拍马,纵驰如风而去。
“小六?小六是蛮正义正气,可他也斗不破这天砸不烂这地啊!他和我一样身单力薄人微言轻肉身凡胎就一俗人,俺俩都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何况那猴子最后不是也选择忍气吞声了吗!天,杏儿你是真不知这人世险恶,那庙堂之上尽是虎狼犬鹰啊!杏儿,匡扶正义惩强除恶拯救世界和平我也想,可咱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是?杏儿,你慢点…”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个可以说点理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大理寺。
京师,大理寺。
我万般无奈之下,带杏儿晓行夜宿来到大理寺。传闻,大理寺正卿虞怀远虞大人铁面无私,有包公再世之称。
杏儿是妖,是进不了大理寺的。我遍身妖气,也进不了大理寺。大理寺守卫森严,凡人难入,妖魔邪祟也避而远之,因为,周遭都有辟邪的机关,更有专职降妖师长年待命。
想必赵四也来过大理寺申冤,无果而终,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到哪儿去,只能再来碰碰运气。而且来之前,我也做了个小小的准备。
我和杏儿深夜潜入国舅府,杏儿发挥她妖的特长,进入吴国舅的梦境,令吴国舅陷入迷幻之中,不单强抢翠莲,还有历年所做恶事,所有罪行,原原本本供述出来,足足写了数十页纸,签字画押。
当她离开吴国舅梦境之后,吴国舅恢复如初,便如做了一个大梦,对梦中所做之事想来历历在目,却莫名所以,更不怀疑其它,一笑置之,便不再放在心上。
本来,合我们二人之力,刺杀国舅,也并非难事。但天日昭昭,他更应该接受律法的审判,才能还翠莲以公道,那无数受他欺压虐杀之人才能得昭雪。再者,擅取人性命,也会徒增我们的罪业。
思来想去,我便投机取巧,选了个折衷的办法。
拿到吴国舅的供词,我当理直气壮上大理寺鸣冤,若是提审吴国舅之时,杏儿再依样控制住他魂魄,让他不得撒谎。
这其中,唯一的难点,便是我和杏儿怎样堂而皇之进入大理寺,而不被诸多辟邪降妖的装置发觉,不被降妖师们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