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想,躲在树后,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怎么没声音了?
总不可能是突然失踪了,更有可能是静止不动——我微微偏头,朝原来的方向看去,人影已经消失了。
好打脸啊。我沉默的震耳欲聋,刚才还说不能被发现的,应该不知道我的位置吧,刚才的潜行发挥的挺完美的啊,大脑艰难地活动了一下,我选择摁住不动。
过了一会儿,两个黑影慢慢走出来,四处看了一圈儿,继续往前走。
我松了口气,悄悄跟上,不远处似乎就是他们的营地,六七个人,有两个在旁边站着,似乎地位很高,在那里抽着烟,剩下的人都矮着腰,耸动着,都在填土。
慢慢凑近后,眼睛已经很适应黑暗了,我感到奇怪,旁边的土,俨然是座小山丘了,有矮下的人高,似乎还不止这一堆——抛个尸,埋这么深的?
这是多怕被逮住啊。
难道是要竖着活埋?
我扣上石子,思考着是等他们走了再自己挖开,还是现在趁天黑给他们都解决了。
我觉得我身上的优点很多,最大的一个就是三观可以随着时代灵活调整,能完美融入形成自己的逻辑闭环,既能毫无负罪的杀人不眨眼,还不妨碍我做一个正常的好人。
哦,民国限定,龙族我都不至于抬手就是杀。
“癞头,还得多久。”陈老板拿着烟枪,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就不是下地的,顶多算半个行当,盗墓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受人唾弃,见不得光的一行,但他们拿着真金白银,价值连城的宝物上来时,有了钱,他们就什么都有了——身份,地位,价值……
尤其斗底下的那些事,一些江湖中人也是讳莫如深,这个圈子,没点关系是进不来的。
但是谁说这就真的无缝可叮了呢。
“快了,马上,”癞头嘿嘿一笑,转头就变了脸色,冲那堆人喊,“听着没,手脚利落点,麻溜地!”
陈老板翻了个白眼,懒得看他这幅德行,转头冲着树林子继续抽烟去了,忽然一错眼,不远处忽然多了个人影,提着灯站在那里,鬼魅一样突然出现。
火光照亮她的脸,那个女人抬眼,直直地看向他,嘴角慢慢向外延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脑门,他想起了手中的打火机的来历,其实是从墓底下一个死去的外国佬身上掏来,手下孝敬给他的。
他想起金门(相面算卦的)有名的齐家,那个络绎不绝的小香堂,前几天手下还特意多说了句,“老板不妨问个卦。”
前些日子,经过他手的一个货卖了出去,那女人看着也没个动静,竟半夜给丈夫杀了,还想给他搅进去,午门时人头落地,血流了满地,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陈老板发出大叫一声,转头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鬼啊啊啊啊啊!!!”
烟枪翻在地上,焦黑的烟草从斗里漏出来,也惊起了一群张望的头颅,远看如同清晨屋檐上头,抬起头来的雀鸟一样。
然后就是下意识地跟着喊,“卧槽,鬼啊啊啊啊!!!”
“别慌,这小娘皮子装神弄鬼,不用怕,干她!”癞头喊,“地底下那么多机关和鬼东西都没死,还能让她给吓走?”
于是癞头就看见那女鬼动了动无焦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咧开嘴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人好像大了点。
不是,好像是……离他们更近了。
看着女鬼只盯着他一个人,似乎是飘在地面上,离他越来越近,癞头都快疯了,“快,谁上去给她一刀,都在那叫唤啥呢,叫叫叫,倒是赶紧过去啊!”
“对,有啥好怕的,咱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她一个!”
“快点!大哥都发话了,冲!”
“对,装神弄鬼,怕她呢!”
癞头要疯了,“那你们倒是动一动,冲啊!”
压根没人往前走几步,都拿着铲子,钉子似的钉在那里,听见癞头的话,彼此面面相觑,讪讪地笑。
最开始大概是四十米,说话那阵就走到三十米了,现在距离这群人只有短短的二十五米……
他娘的,癞头窒息,见没人靠得住,转头就跑。
主事的人都跑了,那些人也把铲子一扔,跟在后面乌拉拉地跑。
“不许动。”
那女鬼喊。
谁停下才是真的见鬼了。老三想,这女鬼声音还挺好听的,居然没怪模怪样的。
他的耳边划过剧烈的风声,老三感到了细微的异常,可那太轻盈,直到砰的一声,癞头扑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他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倒下,就像是意识到自己被盯上后被吓得浑身僵直不敢动的某种动物,老三慢慢地回头,看到伙计们黑暗中惨白惊恐的脸,和有规律的脚步声。
“不跑啦,”那女鬼笑了,声音细细柔柔的,然后一下子变脸,冷冷地说,“回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去。”
他们慢慢地聚集,慢慢地往回走,如同温顺的羔羊,行军的陶俑,赶尸人身后贴着符纸,亦步亦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