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辰一下子抬起头,眼里的目光像是被吓了一跳。
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仔细打量着杨未阳的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破绽,“你在开玩笑?”
杨未阳探究般的目光直视着易辰,半晌,轻叹了一句:“你还真是什么都忘了啊。”
“哪个孤儿院?”易辰放下手中的报纸,追问。
“在市。”杨未阳两手撑着沙发垫的边沿站了起来,“你要是想去,明天和叶然请个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她。”
“等等。”易辰叫住杨未阳,“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记忆力好。”杨未阳耸了耸肩,然后抬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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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越野车在野外的公路上狂飙,车里的低音炮单曲循环着ladaga的杨未阳一身火红地坐在主驾上开车,易辰坐在旁边,难得没对灌满车子的音乐做出什么评价。
一路上,易辰看上去似乎很兴奋,目光看着窗外的路,不停地询问着关于这个未曾听说过的妹妹的事。
“她叫什么?”
“好像是叫眠眠。”性感的歌声正到高|潮,杨未阳的声音就着口型才勉强让人听清楚。
“软绵绵的绵?”
“睡眠的眠。”
“易眠?”易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评价,“这名字好,不易失眠啊。”
“……大名不叫这个,易小少爷。”
“哎?那大名叫什么?”易辰眨了一下眼。
“这个我也不记得。”杨未阳道,“又不是我妹。”
“那就叫这个好了。”易辰一拍窗框,自作主张地把未曾谋面的妹妹的名字定了下来。转过头,心情极好地看着郊外不停倒退的树。
他这辈子都想有个亲人,血缘对他而言是从没经历过的十分奇特的东西。活到这么大,他还是没能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然而如今突然凭空多出来一个妹妹,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也是这具身体的血亲。易辰觉得既神奇又期待。
半晌,易辰忽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她会在孤儿院?”
“为什么?”杨未阳一边的眉悠悠挑了起来,“因为你不愿意养她。”
“你母亲岁数大,生完她难产死了,之后你回去奔丧,就直接把她扔到了孤儿院。”杨未阳道,口气似乎事不关己,“你过去身体不好,精神状况一直有些不稳定,做出什么事都正常。”
易辰一条手臂支在车窗沿上,食指的关节磨蹭着下颌,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他基本能勾勒出原来那个易辰的形象,无依无靠有些神经质音乐上似乎颇有才华十分迷恋罗隽天。也不知这些是真是假,但他们的共同点似乎只有最后一项了。
市的孤儿院坐落在城郊,环境却很好。易辰跟着杨未阳下了车,走进挂着“爱心每一天”横幅的大门。
院子里是滑梯和秋千之类给小孩子的玩具,正是下午,上面满满的都是嬉笑打闹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吵得很欢。易辰东张西望地看着,目光好奇地搜寻着每个小女孩的身影。
看到有两个陌生人走近,没有人吃惊。孤儿院时常会来一些寻找孩子领养的成年人,有几个孩子停下动作,在滑梯上望着两个人的背影。
杨未阳带着易辰上了楼,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一见了杨未阳,很是吃了一惊,然后连忙起身,“杨先生!”
发福的身体从转椅和桌子间挤出来,绕到二人身前,鞠了一躬,“杨先生,谢谢你这几年对敝孤儿院的赞助。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举手之劳。”杨未阳随意挥了挥手,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
“你就是她兄长?”院长听完,抬起眼皮,从镜片后面打量着易辰。
易辰被这个称呼叫得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应道,“……嗯,应该是吧。”
院长似乎想说些什么,碍于杨未阳在场,还是咽了下去,道:“跟我来。”
二楼似乎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墙上贴满了稚拙的画作。院长带着两人停在一间画室外,推开了门。
易辰的喉咙不由自主动了一下。
里面静悄悄的,四周立着高高低低的画架,窗边放着一张很大的桌子,窗帘半遮半掩,阳光透过缝隙透进来,浮沉在光线中飘动着,在木质的桌子上落下一道金色。
一个小姑娘踩在椅子上,正趴在桌沿安安静静的画画。
半长的头发被梳成两个辫子,系着天蓝色的头绳。黑色的头发在阳光里泛着淡淡的金色,柔软光泽。白嫩的小手握着蜡笔,整个上半身都趴到桌子上,费力地够着画纸,身体一晃一晃,大力涂着最上面的云朵。
易辰怔了怔,看着小姑娘矮矮短短的背影,试探地叫了一声:“……眠眠?”
小姑娘没听见,还在用手握着蜡笔在纸上涂,身体随着手臂的用力左右晃动,踮着脚,看上去专注认真。
院长喊了一句:“眠眠,你看是谁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