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默念道,虽说按时间表而言已是黄昏时分,但一轮太阳仍固执悬于天空,反而因为日暮更肆无忌惮地挥洒热量,加上到了夜间交班期,f、g区工人互相交汇,街边摊商贩大声吆喝着“大湖鲤鱼!30元一只!看看这个头!”“无烟煤!十元一桶!”“帝国毛毯!保证腐狼皮毛!”
钢铁城坐落于北方大湖之畔,拥有完善净水设备便能提供源源不绝的纯水,北门郊区即是农业园区。时有行会组织渔船出港在近岸一侧捕捞鲤鱼,说来可笑,战前人们处心积虑地想把入侵物种鲤鱼消灭殆尽,湖水的富氧腐殖化却令这些生命力、繁育力极强的鱼类成为北方人类最重要的动物蛋白质来源之一,至于味道?不饿死就是最大的幸福,你是愿意花一个晚上挑刺还是花一个晚上冥思抵御饥饿?
“喔!”一只足有三英尺长的龙虾挣脱了枷锁,直窜到西蒙面前,要是谁恰好落到了这玩意的钳子里……但西蒙怎会在节肢畜牲前吃瘪,尤其是有姑娘在侧,当即一箍一锁一掰,卸了爪子,阿多菲娜饶有兴趣地轻轻鼓掌,撇嘴道:“狠。”
更狠的在后头,花臂店主嚷嚷着要求西蒙买下这只被揍残废的龙虾,鉴于整条街的商贩皆是投下窒息目光,西蒙非常光棍地两手一摊,说道:“没钱!”店主对衣襟旁的左轮视若无睹,以商量语气道:“不如,我卸了你的手作为赔偿?”
“行了行了,就当晚上加餐,你来钢铁城这么久,是该尝尝龙虾排了。”阿多菲娜突然脾气温婉,屈指抛过一袋钱币,水产店主见是竖瞳,也不清点,利索地一刀剜透龙虾后脑。“多的一枚硬币当做保管费,我过一会儿来取。”她说道。
“是他的错!哪有不栓好自家东西的缘故?”西蒙忿忿说道,阿多菲娜彷如看见一个智障,用力一弹他的脑门“我不管你的错他的错,你敢在城里动枪,你想再去监狱一日游?那我提前告诉你,老娘破产了!没钱再捞一个成天净是麻烦老娘的货色回来!”阿多菲娜掂量起大蟒,时隔出厂百多年,这把堪称艺术品的古董枪仍旧不失威严威力。
“建议你把这把大枪寄售了买支带消音器的西格绍尔,运气好说不定能剩些钱买半只龙虾。”阿多菲娜卸空了弹巢子弹,插回枪套。“逢人挑事想着开第一枪在绝大多数时候,我赞同,男人想着打架、女人,我赞同,但是,别把这一套放在钢铁城里,任何时候,除非你确定没有第三者,治安队听不见,好,你开枪吧。”阿多菲娜递给西蒙两片指虎,情真意切道。
“回来的时候记得把那个白痴揍到连他老妈都认不出,再取回龙虾,记住了没有!”
“敢敲诈老娘……”阿多菲娜嘀嘀咕咕着。
太阳未曾落山气温便是极热,一伙交班工人见到穿着无袖衫的阿多菲娜顿时走不动
道了,也难怪.=。阿多菲娜双手抱着脑后,招呼道:“嘿,去吧,我在e区十字路口等你。”
“天气冷了,你们确定不回家找找老婆孩子吗?”上一次超过二十天不动动手解解乏在什么时候了?噢,在六十年前呢!
阿多菲娜靓丽的红发即便掉在人堆里也好辨认,她正无聊着匕首做着指尖舞,一片阴影将她包裹进去,低沉男声响起:“走错路,小姑娘。”说罢,手搭上肩头。
“砰!”阿多菲娜单手捞过毛毛糙糙的手臂,大概是将战争刻进骨子里的男人通病,打了一架后便忘乎所以,西蒙摔了个空翻,灰溜溜地抱怨道:“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比班纳还强?”
“班纳是谁?”绿灯亮了,阿多菲娜问道,“呃,我那个年代一个生气就会力大无穷的皮裤男。”西蒙忙着拍去灰尘。红发女孩脸庞浮现起一抹似是羞涩又是向往的复杂表情。“你是说绿巨人浩克?”
“我以为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旧世界的超级英雄了。”西蒙颇为惊讶。阿多菲娜倒走着鄙夷竖起中指,吐着舌头道:“拉倒吧你,我小时候看战前留存漫画长大的,至于我力气大不大的原因,你可以当我喝了一瓶银河药水。”
“那么,你给我说一说曾经的世界吧,裁决日之前的世界。”冷酷、坚硬、暴躁、成熟终于从红发女孩身上褪去,一瞬间仿佛映照着她或许真实的年龄—十六岁。阿多菲娜很自然挽起西蒙的手臂,仰头望着淌过时间之河的二十四岁青年。
西蒙感觉热得出奇,他买了副墨镜搁在耳畔,向他可能是唯一感兴趣的听众娓娓道来那个失落许久的世界。浑然不觉他的拳头滴着鲜血,但一点不妨碍两人放声大笑,笑得涕泪横流。
“所以说你一边扯着戴维的女朋友,一边举着扫帚赶着钻进谷仓的烤乳猪?”阿多菲娜笑得直不起腰,连连摆手道“不行了,我快要笑死了……你们那会儿太逗了。”西蒙靠着缠着蛛网似的电线杆,掏出奇迹般还完好的芝宝打火机点了根烟,说道:“连人带枪,带打火机,皆是老古董,你应该喊我曾祖父啊,小孙女。”
“谁是你孙女……”阿多菲娜跳了起来,揪着西蒙的额发踹着他的膝弯,西蒙被踹地踉跄打了个颤,他以为又要抹一手泥,但地面干燥整洁,西蒙举手投降:“我输了我输了,我们是到地方了么?”
相比于f区穿得花里胡哨或是污垢不堪工服的人群,这里的人们皆是着装统一,说笑着三三两两结伴归家,看向阿多菲娜的眼神不再窝着团火,甚有人礼貌地颔首微笑,真是一席话穿越回了战前?
“嗯,我们到了,e区的行业工会。”阿多菲娜朝西蒙大大咧咧地伸手。“我冷,脱件衣服给我。”西蒙郁闷地把外套披给她,彼特的风衣本就直到脚踝,这会儿干脆曳地,西蒙
低头瞧了一眼。“看什么呢你!”阿多菲娜嗔怪地敲了打算看点稀奇玩意的西蒙一下,说道。
“以您的本领去流水线做产业工人实在太委屈啦,现在,您就祈祷撞大运,希冀我认识的老朋友会大发慈悲收下你这个笨男人。”阿多菲娜猛地转身,指尖戳着西蒙鼻梁,警告道:“过下你给我老实点,要明!要绅士!要像个人!”
“难道我是个四条腿的癞蛤蟆?”西蒙反驳道,然后又吃了一记鞭腿。
阿多菲娜掏出小本子,翻找着门牌号“e区工会街229号……”她拐到巷角,轻轻叩响小楼大门。常青藤,西蒙注意到这座双层小楼外墙攀附着藤蔓,门前花盆摆放有序,一看定是精心培育。
“谁?”门后稚美少女音色,阿多菲娜显得神采飞扬了些,说道:“是我,莫尔芬,开门啊,莉莉。”院门打开,一个粉色睡衣的高挑女孩捂着嘴不敢置信道:“莫尔芬!你又这样!”随即砰然关门。
“又这样?”西蒙斜眼瞅着阿多菲娜,睡衣女孩看他的眼神既理所当然又愤怒吃惊,阿多菲娜打了个哈哈:“可能是我喜欢大晚上夜猫子。”
门再次打开,女孩穿戴整齐,迎进了西蒙两人,除了家具陈设都显得有年头而老旧外,一切与战前独栋房屋并无不同,女孩刚拿起两只玻璃杯,楼梯便走下一位条纹睡衣的小老头。“莫尔芬小姐。”老头朝阿多菲娜点头致意,“那么这位先生?”
“海耶斯,西蒙·海耶斯。”西蒙起身站地笔直,快步上前伸出右手:“很荣幸与您见面,长官。”
老头微微意外,“我不是你的长官,你的长官在哪儿。”女孩们掩面窃笑。“结实的手,年轻人,我是约翰·柯林斯,那个年轻的女士是我的女儿,莉莉·柯林斯。”
既然老爸出场,莉莉重新煮沸了纯水,撒了些紫黑色藤叶,“藤茶。”约翰说道,西蒙抿了一口,涩味中凝着很淡的甜味,像是质量一般般的红茶,“味道很好,先生。”西蒙谨记着阿多菲娜的“教诲”。
阿多菲娜是个直来直去的女孩,放下茶杯,手放双腿,说道:“柯林斯先生,恕我冒昧打听打听,您的枪械行会现在还招收学徒么?”
“首先,我必须指正,枪械行会隶属于钢铁城总行会,不是我的,另外,招收学徒需要得到两位行业师傅的认可,名额是一码事,通过则是另一码事。”约翰对着女儿说道:“你放的糖稍微有些多。”
“如果我没记错,作为行业大师,这一季度,您握着一个特许学徒名额,不是吗?”阿多菲娜狡黠地眨眨眼,莉莉·柯林斯无奈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咬着耳朵说道:“芬娜,你的现任男友看起来很帅气啊。”
阿多菲娜不动声色地拧了莉莉一把,微微偏头,呲牙道:“怎么,你羡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