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记仇,还会报仇。”
她是笑着的,可神色与口中的话却不像是玩笑,老道士起身诵念,“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日结成冤,三世报不歇。”①
初暒并不说话,老道士也不在意,他转身前行,继续说,“籍系星宿,命在天曹。”
看他拉门要走,初暒稳稳坐在床边,坚定说,“我命在我,不属天地。”
那老道士像是听见个笑话,大笑三声后走了出去,疯疯颠颠的边喊叫着边渐渐走远,“一个七魄少三魂,一个三魂短七魄,嗟乎!心好命又好,富贵享到老。心好命不好,天地也须保。命好心不好,富贵夭折了。心命俱不好,贫贱受烦恼。心是命之源,最要存仁道。命是行之本,自修未来道。善乃福之基,恶乃祸之兆。贵贱有宿因,祸福人自召。方便扶危厄,行善莫计较。心命两修持,自得身中宝。天地有洪恩,日月无私照。子孙受余庆,祖宗延寿考……”②
初老爹进来将刚炖好的猪骨玉黍汤放到屋内,见家里的大恩人不在便问,“闺女,那老道长呢?”
“走了。”
“走了?刚才还听见他在屋里笑呢。”他两步跨出房门在院里高喊,“明哥!快去门口叫老道长回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啊。”
初明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拎着茶壶进来问,“爹,我都快跑到村口了,也没见着人啊。”
“啊?”
初家老爹还在想那老道该不会真是个会腾云驾雾的老神仙时,就听妻子骂道,“初大年,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帮我端菜!”
“来啦来啦。”
初大年乐呵呵的小跑过去帮忙,初暒看着在桌边给他倒水的初明问,“咱们家在村里不招人待见么?”
初明手一抖,差点烫着自己,他咧着嘴笑说,“怎么会呢,咱们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与人为善的。”
他在说谎,初暒也不管他为了什么,只问,“寻常乡村人家,家中若是忽然缺东少西,只要在院里吼一嗓子立刻就会有四面邻里应和帮忙,只因百姓们都坚信,‘远亲不如近邻’,我说渴了,家中也有客人,可你宁愿去费时费力重新烧一壶,也不愿从邻居家讨一壶热水来喝,这是为何?再者,村里丢了孩子是大事,可是那日柏桥村口只有爹娘二人举着火把来找我们,又是为何?”
知道哄不住她,初明讪笑着说,“我想着你受了伤,一些糟心事忘了也算是件好事,便想将你瞒上一瞒。”
初暒思索了片刻,道,“我们是一家人,开心事同享,糟心事也需同担。”
初明鼻腔一酸,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开饭喽!”
初大年端着个摆满菜肴的托盘进门,身后于嫣红拎了坛酒也跟了进来。
“眠眠来,坐在爹娘中间。”
“好。”
于嫣红将盘子都摆在桌上后向初暒招手,初明扶妹妹过去前将一件外衣披到她身上。
初暒看着满桌子虽没有大鱼大肉但也尽了农家请客心意的饭菜明白,初家虽是农户,日子却可能比普通农户还要难过些。
见她不动筷,初大年将桌上唯一有肉味的玉黍汤里的猪骨夹给她,“闺女吃肉,老爹专门从做工的地方带回来给你补身体的,吃了身上就不疼了。”
于嫣红也将新鲜采摘的菜心夹在她碗里,说,“这菜不苦,吃了会漂亮呢。”
初明没说话,只默默盛了猪骨汤放在妹妹碗边。
初暒前世没有这样与家里人团团圆圆坐在一处吃饭,因此不知该如何行事接话才算是一个乖巧的女儿。
她想了一下后拿起筷子,将面前满的快要溢出饭菜的碗捧起来狼吞虎咽。
初大年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不禁抬手抹了一下眼泪,道,“这么些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呢,都怪爹没用,叫眠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于嫣红也红着眼睛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恨官官相护,而咱们小百姓又势单力薄难讨公道。”
初暒端着碗无措的看着这对父母,胃里因为吞咽太快着了凉气,咽喉开始频繁打嗝。
初明连忙倒了杯茶水走到初暒身后为她顺气,口中埋怨道,“爹娘,眠眠今日才刚醒,你们说那些事做什么,都吓着她了。”
于嫣红拍了丈夫手臂一掌,怪他好好的为什么提那件事,“是是是,爹娘错了,眠眠不怕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