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得。
自从身体里的生物血不断涌动开始覆盖机械血之后,他感觉自己有时候会怪怪的,从内到外。
具体来说应该是思想,脑子里控制感情的那一部分,虽然很轻微,但他至今不是很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
唉,做人类好难的样子。
伊森说他们不是纯粹的人类,是以机械血为基础加入生物血结合各种细胞生成的培育体,只能说成分都差不多,但具体机械和生物最后会是什么情况,个人各有个人的造化吧。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人为干扰下顺利进行,而且听说他们本身也不长这个样子,外貌是为了融入这颗星球。
他记得小时候很喜欢一个人爬上塔台顶上看星星,那片斜斜的屋瓦之地,简单,朴素,寂静又危险。
除了塔台上的避雷针,这就是整个佛伦斯最高的地方。
一个人坐在那里,身体只有两点支撑,以自己为中心,除了瓦片上只属于自己的影子之外,能看到全部景象。
夜空年年复一日,块块似昨天,斗转星移之外也没什么,该在上面的点点还在上面,也许是它,也许不是它,但他就是觉得好看,怎么也看不完,观之能平躁郁,展未来。
有一次,他和伊森两个人在塔顶吹风。
那是他第一次带人上去,因为那天的伊森很是失落,整个人面如死灰,陷入自闭的状态,简直前所未有。
他能看出来那是一种拼尽一切还是无能为力,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丧气,战争失败的时候他在很多人身上看见过。
他不知道明明才离开几天而已,为何会变成这样,伊森并不是外出任务,只说是私事,要去下界走一遭。
他走的那天两人还意外在实验室门前碰过面,那时他还意气风发,胜券在握,像是准备要登台领奖似的。
不过,事已至此,他不想懂也不打算打探,难过的人难受时并不需要另一张嘴打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当事人开口。
可惜,伊森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一直保持沉默,撑着胳膊后仰着盯着夜空,视线是溃散了还是聚焦了,他不得而知,只无意间发现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还看到了水光。
他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分享自己的事情,生活啊,实验啊,朋友啊,八卦,学习啊什么的,说到最后,他想起自己最近因为看到亡灵体死亡而情绪不稳的事情。
【“那所以森哥哥,我们和真正的人类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呢?我感觉我们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啊,我的外貌,言行举止,思想维度,家世背景,都没有问题,我的心脏,也在跳动哦。”】
【伊森也不意外我这么问他,视线还是盯着某处,幽幽叹了口气,“人类和我们最本质的区别就是那颗心脏,万物皆有自己的‘心脏’,不过是形态的不同,人类由心脏而成感情,感情而发展人生百态,以欲望为根源,健康为底线,驱动身体行动,走完自己绚烂而短暂的一生,或愁苦难分,或郁郁不得,或大展宏图登高处,或低落泥潭苟且徒,总之人间百态,人生百态,根本没有对与错,不过是相对来说,比较之后总有花开两朵,得到的觉得自己不够多,没有的自甘堕落。”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看了他似乎没有,“但你们体内以机械血为基质,因此真情和欲望极少。”】
真情
欲望
什么是真情?
什么是欲望?
什么是真正的人类?
他不禁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颗在他看来虚假没有质量,空旷的心脏正在沉稳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