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人说了句中听的话,只那人是江中丞家的长女,若换了旁人却是不敢这般非议钦侯府。
外头的议论愈演愈烈,聆雪等得心急火燎,“姑娘,吉时已经过了,今日怕是等不到人了。”
“无妨,等着便是。”
远处喜乐骤然吹响,吹得人心神都跟着颠了些许,像是在肆意宣告他们来了。
而当人们看清那马背上的情形时,却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各种嘲弄之声愈不知收敛。
聆雪听了声音便觉得不妙,眉心突突地跳,跑出船舱去看了个究竟。
只见那俊朗无双的公子身着凌乱喜服,双手被红绸捆了背在身后,歪歪斜斜地坠在马背上。他身后还有一人身着铁甲,五大三粗的模样,牢牢抓着那公子的后领。
看这模样,应是袁二公子被人生擒了回来迎亲的。
简直是……不堪入目!
聆雪气红了眼,兀自跑回船舱里哭去了。
温仪叹了口气,从外头人的议论中,她也知道了大概情形,只是这婚她却是无论如何都退不了的,就算不为温家百年基业,也得为苏桐余生不至穷困潦倒。
迎亲队伍已经慢慢靠近,围观众人自发让开一条路来。
袁磬被赵帘押在马上,被捆了双手动弹不得,腿上的伤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总之就是半点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靠近那鲜红的船,袁磬就被赵帘扔下马,本就受了伤的腿更是痛入骨髓,不要说往前挪动半步。
赵帘师从他爹袁涉,是护城军的头子,任军督指挥使,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却被唤来做押他成亲的差事,当真是大材小用。
偏生这人脑子一根筋,说一便是一,任你如何花言巧语都撼动不了分毫,袁磬谁都不怕,就怕这死脑筋,还是个打不过的死脑筋。
他身上的牛劲儿上来了,便是说什么也不肯低头,站在足有脚踝厚的积雪当中,袁磬目光冷冽,毫不顾及旁人眼光,只大声喝道:“你押我来此又如何,这婚我说不作数就是不作数,就算今日迎了这女子进门,只要我一日不承认,她就不是我袁磬之妻!”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言语何其荒唐。赵帘怒从中起,不仅是为了恩师颜面,也是为了袁磬不分场合的肆意妄为,那轿中女子何其无辜?
赵帘翻身下马,心道今日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他推攘着袁磬,冷声道:“请小公子踢轿门。”
袁磬怒目而视:“休想!”
一边说,一边还分出余力来和赵帘抗衡。可赵帘一身蛮力,他本就站不稳,两相对抗之下竟被赵帘押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响,隔着积雪都依然响亮,周遭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转眼之间,只见那袁小公子面目赤红,颈间青筋鼓起,一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模样。
终于有人忍不住议论出声,“这般模样,落了女方面子,这婚……怕是成不了了。”
袁磬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也知今日无论如何都是他有错在先,可他不甘心。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见簌簌风声,到了这个地步,赵帘也拿他没有办法,可这样僵持下去怎行。
忽然间,只见那船上的轿帘动了动,众人只见一只雪白的手掀开帘子,纤细的腕上带着半根尾指粗细的青玉镯,一袭红色嫁衣的人缓步站了出来。
她披着鲜红的大氅,大氅遮了半身,仍能窥见些许窈窕身量。而此刻,众人的视线却只跟随她的那只手。
那只手掀开了盖头,搭在高高竖起的发髻上,黄金作饰,宝石雕琢;额上提坠流苏,任凭白雪落下,女子眉眼如画,五官灵动,一颦一簇都灿若流珠,也温和得像春日暖阳。
刹那间,袁磬只觉天地失色,漫天白雪都压不住那一抹鲜艳的红。青山负雪为衬,唯余眼前一人。
好一身弱柳扶风!
众目睽睽之下,聆雪搀扶着温仪从船上慢慢走下来,缓步向跪着的袁磬走去。这般艳色之下,所有人皆屏息侧目,就连赵帘,都不自觉后退半步。
雪水打湿了裙摆,却比浑身狼狈的袁磬体面。
温仪轻轻俯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搀着袁磬双臂,弱弱地唤了一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