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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 你好吗?我很好。 (第1/2页)

原来是卫容华的侍女发出了呼救,只见卫容华像是一只蝴蝶一般,翩然倒在了山坡之上,这里离山下大约只有不到十步。

她倒下的样子很美,粉色曲裾深衣的裙摆铺在浅黄色的草地之上,像是蝴蝶扬起的双翅,在风里悠悠飘舞着,三分柔弱,五分妩媚。

我在山坡上停了下来,陛下先我一步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卫容华哀戚地说:“妾只走了这几步,便崴了脚,陛下请恕妾之罪。”

“你何罪之有呢?”他的声音很温柔,弯下腰来,想要查看卫容华的伤情,“倒是朕不好了,走得确实快了些。”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备,轻飘飘地落入了我的心里。

“陛下,妾无大碍,只是山路陡峭,不能成行,不过幸而陛下有赵婕妤相伴,可登高望远,一叙衷肠。妾自知是无福之人了。”

她说着话,陛下扶着她的手,已经将她搀了起来,只见她半倚在陛下的怀里,像是一支婷婷的翠竹,被晚风压了腰肢,而说到“无福”这个词的时候,似有泪光在睫毛上扑闪。

他宽慰道:“你是朕的爱妃,岂是无福之人?本就该用辇,如今伤到了脚,不知多时才能好。”

“妾自知不如赵婕妤,身形矫健,却还不自量力,愿与陛下同行,如今反误了陛下的兴致,实在自责。”

他叹了口气,道:“你何必与赵婕妤相比,你与她不同,她生于乡野山间,自小是爬惯了山的,连朕都不及。”

“陛下身姿英武,只是妾耽误了陛下。”她说话之间,已经泪光点点,有一种西施捧心,不胜凉风之感,让人不由地心生爱怜。

“一次登高而已,哪谈得上什么误不误的,今日登高了又如何,不登高又如何?这样吧,朕陪着你下山去,送你回寝殿。难得你想要与朕同行的一片苦心。”

卫容华听了此话,又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倚在陛下怀里,粉面含春,像是一朵娇羞的杏花。

我愣愣地立在原处,看着他们转身离去。身边又一次寂静了下来,不知是否是人少了的关系,亦或是我立得久了些,微汗已经变成了寒津津的凉意,晚风好像也变成了冷风,像是预告着肃杀的冬季。

江离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走了上来。

她见到了陛下扶着卫容华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有些惊愕。

“婕……婕妤……陛下……陛下怎么同卫容华……走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心不在焉地说:“他们……要忙他们的事儿。”

江离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婕妤,奴婢看这日头快下去了,夜也寒了,不如咱们也——”

“他们都不去了又如何?重阳时节,登高望远,思亲怀故,是我家乡习俗。”我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赌气道。

看江离依然喘着大气,我便又说:“你若是爬不动,去山下等我也无妨,我一个时辰之内也必回了。”

江离倒吸了一口凉气,平复了一会儿说:“婕妤,奴婢怎能丢下你一人上山?奴婢可不愿丢了差事。”

我便同她一步一步地上了山顶。

爬山的时候,明明落日已经西坠,翻过了山,却又与红日不期而遇,水天相交之处,靛蓝色与橙色相接,形成了绝美的渐变色,像是夜的晚礼服。

“你看。”我指着西边对江离说,“你方才说日头已经下去了,殊不知,高处有另一番景象。”江离也被霞光所惊艳,痴望着,说不出话来。

大概鲜有人至的关系,这里的花草比山下更为繁茂。各色菊花迎风含笑,早开的梅花不与争春,也不想在冬日独美,反而在秋日里凑起了热闹。还有木兰,落光了树叶,已经含着小小的花苞,把秋日误作了阳春。

花草一片繁盛,只是不知,哪里才是茱萸。

“婕妤,你是不是想家了?”江离看到了我脸上的惆怅,问道。

“想,我想我的母亲。”我点点头对她说。她比我大一岁,吹了山风,脸蛋红扑扑,尚有些婴儿肥,眼神清澈,应当是一个在阿父阿母呵护下长大的女孩。

“婕妤的阿母,必跟婕妤一样,美丽又温柔。”江离柔声说道。

我却怅惘了起来:“我几乎快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她已许久未进我的梦里,很久都没有了。”我低低地说,又自语道,“遍插茱萸少一人,若亲人不在,重阳之日,寻那茱萸,可还有意义?”

江离好像听不懂我究竟在说什么。

“婕妤,你可要寄信给你的阿母?每回奴婢思念家人之时,便会央求司马门的王侍卫替奴婢写家。他是我的同乡,不过此人忒讨厌,虽答应我,但每回都要问我讨一碗炙肉吃,还非得是奴婢亲手做的。”

她絮絮叨叨地同我说,脸上有些羞赧之色。

我生了好奇,问道:“这个侍卫,原先倒是不曾听你说起过。”

“他便是那日在太液池上救了奴婢之人。说起来,实在是巧,我们竟然是同乡。”她和羞笑了起来。

我笑着拊掌叹道:“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了。我那日便说,凡是不能总往坏处想,谁知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婕妤说的这句话,奴婢虽不大听得懂,可也该谢婕妤,若无那日泛舟,奴婢倒是不会结识这位乡人了。”她说着,脸上越发显出初入爱河的小女子的羞怯来。

但她看到我含笑的眼神,又慌忙补充道,“——更别说寄家回去,或许要几年才能一次,若是这般,可折磨人了。”

她说着,竟有些激动,可提及家,她一时敛了笑,收住了往外蹦跳出口的言语。

大概是怕触及了我思亲伤怀的情绪,稍许,她轻声说道:“婕妤或许也该寄家才是。即使不得相见,可有信为寄托,也算聊以慰藉。”

我笑了笑,却哀戚道:“我与你不同。我的家永远寄不到我的阿母那里。我,不知该往何处寄家。”

她神情变得愕然:“为何寄不到呢?婕妤不是豫州平县人士?”

我张了张口,不知作何回答。却见她一脸愁容,像是自问自答地说道:“是啊,平县太大了,哪怕是一个乡,有那么多的人,收不到家,也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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