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平日里是是行首见贵人的地方,花湛芳甚少来这里,或者说几乎不来。
因为没有资格。
今日,行首带着解解闷都去灵光寺了,教坊司只剩下一些洒扫和厨房的人。花湛芳跨入花厅,眼前的光线暗了一半。
须臾之后,花湛芳看清来人,原来是广陵王。
广陵王的目光如毒蛇一般黏在花湛芳身上,好一会,他才摸着快要发白的胡子:“你这疤痕,可惜了。”
花湛芳默默垂手站在一旁,等着这老匹夫说正事。
“晚娘死了,你干的。”广陵王端起茶,抿了一口,问:“你想要入我的府邸也不是不行,为何要利用晚娘?”
真想把那一盅茶扣在这老匹夫身上,这家伙在圣人面前连一句话都没有为晚娘说过,怎么有脸来责怪别人?
还想她是因为爱慕他才害死花魁的,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得,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所以没有女子能逃过他的魅力吗?
“王爷好口才,奴身份卑微,无从辩驳。”花湛芳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眼皮都没有撩起来。
碰了个软钉子,广陵王砸吧砸吧嘴,吐出嘴里的茶叶:“花湛芳,晚娘常说你心思灵巧,为人机灵,更是长了一双巧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我所用?”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已经做到礼贤下士,广陵王的下巴高高抬起,
一副还不磕头谢恩的表情。
默默行礼,花湛芳起身之后说:“承蒙王爷青眼,奴身籍在教坊司,还请王爷帮我脱籍。”
广陵王握手成拳在唇边咳嗽了一下:“脱籍?你这手段也就是在教坊司有些用处,脱籍后,你能做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花湛芳已经在心底冷笑,她可不是傻乎乎的花魁,为了男人的一句话就把性命付出去。
而且还是这种让她作呕的发言。
低眉顺眼,却一言不发,沉默此刻不是顺从,而是无言的抵抗,摊在面上的话已经说了。
广陵王想通过打压让他就范,决不能够,不过利用它把水搅浑却不是不行。
就在广陵王以为花湛芳不会说话的,时候,花湛芳开口:
“王爷说的是。”花湛芳盯着广陵王面前的地板,问:“王爷,晚娘姐姐献艺之前,见过韩娘子。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吗?”
一个是高门贵女,马上要成了侧妃;一个是教坊司花魁,满心满脑向上爬,想嫁入王府安享富贵。
她们能说些什么?
广陵王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缓慢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花湛芳,居高临下,轻声漫语问:“你知道什么?”
花湛芳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门槛前,退无可退,后背靠在花厅有些年头的木头门上。
她站在阳光下受死,广陵王在阴影中出手。因为距离近,花湛芳似乎能够闻见广陵王身上散发着死神的气息。
脖子被用力捏住,花湛芳闭上眼睛,稳住心神。
她还没报仇,绝不能死。
镇定下来,她早就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容挑衅,但是她要把水搅浑,要在浑水中摸到鱼,自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以命相搏。
死,她和这些坐在高台之上的人谁更怕呢?
花湛芳死死盯着广陵王片刻,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死了,会有人报官。”
脖子上的桎梏松了,眼前面模糊的景物慢慢变得清晰。
看见广陵王掏出帕子擦手,之后把帕子扔在地上:“死人才能不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你——”广陵王上下打量了花湛芳片刻,狐疑:“还会有人替你报信?”
他嘴上说着不信,松开手已经说明他还是有所忌惮的。他在圣人面前是听话,毫无野心的贤王。
可,实际上呢?
圣人要他把和他女儿一般大的韩娘子纳为侧妃,还不能说明圣上的忌惮之心?
既然要赌,人心就是筹码。
脖子上黑紫色的掐痕特别显眼,花湛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觉得自己大脑能够正常运转。
“少在我面前耍花招,花湛芳,本王要你死,不过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