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侬并没有理会他迟来的歉意,检点页的手稍滞,随后匆忙将签丢进去,扣上册放入纸箱,“我是想跟你商量,这套房子不必留给我,之后我打算搬出去。”
“去哪儿?”
“还没找到好房子,找到了我立马搬走。”
她说完话,准备把打包好的箱子从桌上搬离,可是籍太沉,她第一下尝试并没有成功,反而因为用力,憋得双颊飞红。
魏无让放下手里的外套,从她手中接过纸箱:“我来吧。”
魏氏姐弟模样相似,性子却大相径庭。如果说魏舒芜是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那魏无让只顾着闲云野鹤,对魏家传下的商业帝国毫无野心。
因此他说不上什么话,甚至只能安心当个富贵闲人,对于胞姐为婚姻赋予商业价值的行径,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侬端详着男人的侧脸,忽然感觉到陌生。
她曾以为与一个温润、平和的男人相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似乎从不动怒,如侬提出离婚后的冷处理才是第一次宣泄怒意,在此之前一直扮演着好好先生、完美丈夫,可也因此,如侬才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魏无让。
他的爱理所应当,却不够理解。两人在魏舒芜的商业手腕下的龃龉,使如侬终于嗅到爱意凋零的气息。
她承认,在六本木街灯亮起、圣诞钟声在耳边奏响时,魏无让向她求婚,她是真真切切心动过的。可是心动在婚后的鸡飞狗跳里消磨殆尽,换来一纸契约,了断了他们间的过往。
魏无让怎么想呢?她恍惚思考。
而男人放下纸箱,始终侧对着她,似乎考量了一番,才淡淡地开口:“即使你执意要搬走,这套房子也还是你的。协议里的条款,现在有法律效益了。”
答案很明显,他在考虑财产分割。一个足够现实、也足够让如侬失去兴趣的答案。
如侬垂下眼皮:“不必,我不想之后被嚼舌根。”
魏无让的薄唇启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他折身,继续帮如侬收整籍:“房子你可以慢慢找,我之后还要出差采风,不在这里长住。”
“还有,”他自风衣口袋里摸出两个信封,烫金字体落款是中江戏剧学院,“这是姜校长叫我带给你的,六十周年校庆邀请函。”
如侬伸手接过,请柬翻开,受邀人一栏赫然写着“魏无让、贺如侬夫妇”。
原来,即便她取得无上殊荣,在校方眼里,她也不配拥有一张单独的邀请函,需要把名姓写在丈夫之后。
魏无让察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早知道,如侬绝非攀缘的菟丝花、笼中的金丝雀,在她曲高和寡的表象下,分明是涌动的野心。
离开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
今年是中江戏剧学院建校第一个甲子,校方相当重视,对杰出校友都发出了邀请,自然也包括魏无让与贺如侬。
算起来,他是大如侬五届的学长,毕业后因为日本导演发掘直接去闯荡日本市场,后面回校读博,学业有成后就留校任教。不过即便他在学术界崭露头角,别人提及时,还是习惯称呼为“魏氏太子爷”“GR总裁的胞弟”。
如侬从前不解魏无让对于治学的热衷,直到校庆日她随丈夫回到中江,才得知他也是拥有许多学术成果、备受尊敬的师长。一个个青稚的脸孔在看见他们时,目光总是落在魏教授身上。
“你还怪招学生喜欢的。”如侬小声嘀咕。
“因为我的课给分都很高。”魏无让半是玩笑地回答。
典礼在大礼堂举办,结束后在两条街外的洲际酒店设有酒会。早早有志愿者把与会嘉宾的名牌贴在坐席上,如侬与丈夫相邻。
这一列基本是享誉中外的导演、演员、制片人,淡淡扫过去,江以商的名帖也在。
倒不奇怪,新鲜出炉的金像影帝,总归是要予以几分薄面的。
场内外有不少学生志愿者,泰半是为追星,一边来回忙碌,一边兴奋地窃窃私语。这样星光璀璨的盛会,除非校庆这种特殊由头,他们是很难遇见的——而几位女生在开心议论江以商的话,也轻飘飘地进了如侬的耳朵。
“我看到了!真人比电影里好看。”“好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ga,一些冰山alpha代餐……”“你可小声点吧,也不怕被人听见!”
少女的叽叽喳喳并不吵闹,反而因青春的绮思,总有几分天真有趣。如侬闻罢弯了弯嘴角,昔年他们在校,江以商也是这样的风云人物。
魏无让半侧着脸,同一旁的校友交谈,话题也无外乎事业、发展、合作,夹杂着旁人对这位GR少爷的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