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湛芳抓起身边的一个经过的行人问：“这里为什么过不去呢？”
“贵人亲临韩府，相邻的几条街都过不去了。”
贵人？
花湛芳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时候能来的韩府的也就剩下贵妃了，奈何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去韩府，再多的算计也只能作罢。
转身回教坊司，刚进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棂娘拽住：“芳娘，你去哪里了，夜不归家？”
花湛芳一愣，她下意识回答：“奴再也不敢了。”
这像极了大母的口吻，让她忍住抬头去看树后阁楼的冲动，再次告诫自己，大母已经没有了，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姐姐昨夜晚进宫也不知情况如何，在如何担心，也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大概是看出花湛芳脸色极差，棂娘补充：“今早有将军府的下人过来传话，说你头到了郡主的首饰，自觉无颜见人投入井里没命了，哎——”棂娘长叹一声：“你去看看贺娘子吧，她知晓你自杀之后就开始喝酒，已经喝了一个时辰了，快去瞧瞧？”
花湛芳心里一暖，快步走到贺娘子的房间门口，在门口就能够闻出来，娘子喝的酒是桂花酿，这酒闻着香，喝起来却是一等一的辣酒，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去，辣到说不出话。
推门进去，桂花酿的酒瓶放了一地，花湛芳一个一个拾起来，放在墙边，走到和娘子身边，把她从地上架起来，放回床上，坐在她身边，轻声说：“贺娘子，我回来了。”
贺娘子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睁开朦胧的眼睛，手在花湛芳的脸上划了一下：“芳娘，你来索命，就去索珊榕郡主的命，我可没有害你，哎，没有你以后在无人给我化好看的妆容了，呜呜呜”
说着，甚至哭了起来。
花湛芳有些哭笑不得，她也并没有反驳，而是说：“我放心不下你，来看看你，以后少喝些罢，你的身子如此孱弱，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花湛芳的问题好像打开了贺娘子的话匣子，她絮絮叨叨地说：“之前有个人，他说他会一直对我好，就喜欢我弹的琵琶，他说我的琵琶最好只能为他一人弹，他还送了我六元阁的琵琶，不过，最后也是在他的府邸，我丢了那把他送我的琵琶……”
她的手搭在花湛芳的胳膊上，嘟嘟囔囔的睡着了。
花湛芳并不知道贺娘子嘴里的“他”是谁，别人的恩怨本也不是她能够介入了解的，此刻听了就过了，伸手摸了摸贺娘子的脸。
和着酒香，躺在他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花湛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她起身，帮助贺娘子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来，轻轻打开门，走到外面。
午后，正是教坊司娘子们训练了一个上午休息的时候，娘子们看到花湛芳，有人热情打招呼，有人却瞧了眼她脸上的疤痕就不再说话。
这些娘子们有的是良家自己卖身进来的，实在是因为穷，还有就是和花湛芳一样家族犯了罪，没入教坊司的。
就生机而言，自己愿意进入教坊司的人混的会比官宦之女更好，原因就是他们对自己的生存现状有更清醒的认知。
官家女……不是花湛芳瞧不起他们，他们但凡是能够认清现实的，都还混的不错，可，平时天上月，一时跌落，成了凡土脚下泥。
又有谁能够在一瞬间就接受事实呢？
想到这里，花湛芳埋下头走路，她与她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从不曾肯忘记，也不会忘记要报仇，要为家族讨个公道。
不知不觉还是来到了韩家。
这里已经没人了，可以顺利进入。
花湛芳很顺利的见到了韩娘子，她脸上包着厚厚的白布，看上去有些吓人。
“姐姐，这样有利于伤口恢复吗？”此时是秋天，天气渐渐变冷，并不适合伤口愈合，包裹成这样，就更不利伤口愈合。
“无妨，不过是三两天的事，芳娘，殿下他有没有为难你？”
韩娘子声音闷闷的，想是被裹在厚厚的白布后面，不好透气的缘故。
花湛芳摇头，把将军府的经历说给韩娘子听：“……姐姐，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敲定了广陵王府和镇国将军府的联姻，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镇国大将军解甲归田，他之前的部曲都要交给兵部，由司徒羿栩带领。”、
话说到这，花湛芳充满了疑问：“镇国将军的部曲并不少，为什么会交给司徒羿栩，他可是镇国将军府的外甥，给他和镇国将军自己拿着有什么区别？”
韩娘子冷笑一声：“你都懂的道理，难道贵妃会不明白，只是最近圣人正和她闹，两个人总是对着干，你还记得当时在霍大人府里，明明贵妃是说司徒羿栩诅咒父亲，可圣人偏偏不提这件事，还让司徒羿栩还朝，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花湛芳点头：“是很奇怪。”
“圣人和贵妃在一起这么多年，时刻希望贵妃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当时贵妃要求回了嫡皇子的容，也是因为怕影响到当时已经在腹中骨肉的前程，却没想到，前脚送了司徒羿栩离开东都，后脚她就流产了。”
韩娘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好一会才说：“当时我在宫里，看着她流了好多的血，湛芳，我从家族被灭门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她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死掉。”
慢慢把北门在胸口的浊气排出，花湛芳问：“后来呢？”
“后来，无论贵妃吃多少补药，调理生子的药，都无法怀上孩子，倒是宫里的孩子，除了嫡皇子是被毁容，其余的孩子，都没有活过百天的。”
秋风起，吹着门口的竹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花湛芳抿唇，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韩娘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从今日起，你装扮一下，作为我的贴身丫鬟，每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