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一大早,木槿就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惊醒。
她连忙侧身看一看外面的天色,发现还是全黑的,一丝亮光也无,便又侧过身体重新躺下,捂着额头苦笑。
本来就因为掌不住时辰怕错过了早市,她每天晚上都睡得不安稳,醒醒睡睡的,这下子更好了,因为这个小少年,今日是再也睡不得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她还是闭着眼睛稍稍定了定神,坐起身来起身下床。
等到打开窗格的时候,便看到少年正在捅独轮车上的火炉,听到动静,他便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嘻嘻地说一声“早,程姐姐。”
木槿点点头,淡淡回了一声‘早’,便不再管他,径自去了灶间干活儿。
少年也没有跟进来,只是在外面忙活。
木槿心里便了然:定是昨日被他娘训斥了,今日才避嫌呢。
这样也好,这样大家正好两厢便宜。
虽然记忆中郝婆子以前也提过齐家的两个孩子,说都是好孩子,且她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少年虽嘴上有些油滑,可目光却很清明,本性应该不坏。但毕竟自己是孤身一人,这个高大的少年人能不进来,最好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因今日起得早,活儿也就完的早,出门便是更早。
此时天儿还是刚刚蒙蒙亮。
看着两扇门板闭合,独轮车的声音渐渐远去,齐鸣方才收回视线。
他一向浅眠,又因昨晚同弟弟谈话到很晚,就更是几乎一夜未眠。
适才弟弟刚一出房门,他便听到了,起先还疑惑他为何起得这样早,待看到他跑去提井水,才算是明白了原委。
齐鸣不由心中更加沉重。
昨晚他问弟弟贼人到底如何,是否和他有关?他起先还嬉笑着狡辩,只说是哥哥多心,跟他根本毫无干系。后来被问得急了,便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是哥哥竟然不信他,他这个做人弟弟的很伤心。
他看弟弟着实不肯说出实情,便狠下心来疾言厉色,甚至还拿州试之事威胁他,说自己受到了牵累,恐怕是取不中,这才逼迫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猜测。
齐鸣听了心更是沉甸甸的。一夜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心中只是想着一个念头,都是自家牵累了程娘子。
想她一个纤纤弱质小娘子,刚刚没了唯一的亲人,伤心难过尚且来不及,竟然就又遭了这样的惊吓,真是令人心痛。
单是这一件也倒罢了,没想到的是就连州衙办案卖力也怕是托了她的缘故,这尤其让他难堪。
自己这样努力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家人平安富贵,活成一个人样子吗?
现在怎样?就连一个老母幼弟都保全不了,让母亲早晚辛劳供养不说,就连十五岁的幼弟也是早早就出门厮混讨生活,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甚至,还连累了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孤单单小女子,险些让她清誉尽失,不能存活于世间。
这,这让他情何以堪?
现今弟弟的心思他何尝不知,不过是想着报恩罢了。
可是,他能这样报恩,自己能吗?
若是只会这样,那他读又有何用?
想到此处,齐鸣不由紧紧握住拳头,面上闪过一丝狠色: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他都必须要会试考中,走上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