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与太子相对坐在酒桌前,誉王手捧金杯,细细摇回晃动。凉透了的酒液尽倾入喉,有一些辛辣痛楚,但他感到更多的,是兴奋和刺激。
“你要我和你一起谋害皇子?景宣啊,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我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做这种事情?你当我是傻吗。”
太子听出他语气中的欲拒还迎,恨不得一耳光上去叫他给个痛快话,他长吐一口气,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难道你就不想除掉萧景琰?你就真甘心看他的声誉一天天水涨船高在你之上?”
对手即知己,太子知晓誉王最重视的就是他的贤名。众人过好的风评,就是靖王最值得被誉王忌惮的一点。
要不是有梅长苏拦着,誉王哪里能容忍靖王在京城处处钓誉?他早就想把萧景琰一脚踢出京城了。
“我为什么不甘愿?景琰也是我们的兄弟嘛。”誉王双臂一张,斜倚桌边,快然自得。这可把太子气得不轻,眼见太子拂袖要走,他赶忙话头一转拦住他,“但是他冒得确实有些过头了,景宣你说,你想怎么做?”
太子嘴巴一撇,要不是因为不想让他平白获利,真不想跟他继续交谈下去:“景桓,咱们也别来那些弯弯绕的了。你我相斗多年,彼此实力也该一清二楚。我直说,我还有兵部和谢玉给我留下的一队暗卫。军方这些东西你没有就是没有,不过没关系,哥哥可以借给你。
“不过呢,世上没有不添本钱的买卖。不瞒你,也瞒不住你,我现在缺谋臣,正好你这儿谋士多,特别是那个梅长苏。我的人给你用,什么计划呀,部署啦,你们来弄。你看行不行。”
“这不就相当于你做了甩手掌柜吗?人是你暗地培养的,兵部我也不能直接调动。全部计划以我为中心出,他日东窗事,父皇按图索骥,找到了我,我怎么办?”
“你就不会把窗户糊紧一点吗,啊?你都有个梅长苏了还担心这个,难道他这个麒麟才子名不副实?”
“当然不是!”誉王满心的苦水没地方吐。梅长苏的能力没话说,但却反对他在彻底打垮太子之前向靖王出手,他也无力改变。
誉王不愿意让太子现自己在一个谋士面前竟无绝对权威。他与太子的合作,只能背着梅长苏另做打算。
“如此,那你就是答应咯,帘后那个,出来吧。”
秦般弱突然被太子指出藏身所在,有些讶异,她略微调整呼吸之后才敢从侧间帘帐后走出,微微福身:“太子殿下。”
誉王更是不解,看向太子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那里?”
太子略有尴尬,抓了抓袖子:“啊?我不知道啊,一般不是都躲在帘子后面的吗?”
秦般弱闭上了眼睛不想说话。
“既然你家主子同意了,那就赶紧去传个话。记住,第一:为了撇清干系,萧景琰最好不要在京城出事;第二:兵部只会给你们提供方便,不会直接出手,梅长苏制定好计划后送到本宫这里来,需要做事的人自然会到位;第三……”
“第三?”
太子提起酒杯,在誉王面前晃动:“你誉王府就只供得起这个呀?快拿好酒来,我知道你藏私不少,去把年份最久的好酒拿来。这是什么破玩意……”
般弱得到了誉王的允许,便径自下去安排了,她当然知道,谋害皇子这个重任,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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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儿,来。”梅长苏一手背在身后,向景霖招手,景霖乖乖走过去,梅长苏摊开藏起的手掌,正是十月节上引起四方争夺的鱼戏莲叶簪。
“哥哥,这簪子被送回来了就说明里面的秘密已经被解开了,是吗?”
梅长苏点点头,道:“是,这上面的花纹,被璇玑公主用滑族古法嵌进了一段字。”
景霖抓着他的手,急忙问道:“内容呢?”
梅长苏迟疑片刻,目光从簪子转向室外:“那上面刻的是,皇五子萧景桓——吾姐玲珑之子也。”
“誉王居然是……滑族公主的后人?璇玑公主是想在覆灭大梁之后,让誉王做滑族新一任的皇帝?”
“大约是吧,这条消息十分重要,万不得让异国人得知。他们若知道,便会动用外国力量假意扶持誉王上位,待他根基不稳之时再将他的异族身份昭告天下。届时大梁国内四处起义,外国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梅长苏的额头沁出几丝冷汗,转身将玉簪戴在景霖头上,“我已让人将那一段话打磨干净,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玉簪,是你自己赢得的奖品了。好好收着吧。”
“谢谢哥。哥哥,你说秦般弱她知道誉王就是滑族的人吗?”
梅长苏苦笑道:“这我可说不上来,哥哥哪能什么事都知晓呢。你再过五日就要去卫陵为太奶奶守陵了,那可是个受苦的地方,要做好准备啊。”
“嗯,我知道。”景霖的笑容有一些僵硬,她自从主动请求担罪之后,还没有见过萧景琰,还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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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桓!我告诉你,本宫以前要是知道你这么能给我添堵,十岁那年我就该让你淹死在湖里不救你了,你这个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东西,呜呜呜……”
誉王府的大堂内,大大小小的酒盏横七竖八地倒成一片,二人都退去了左右,无人侍奉。誉王与太子脸上均是两片坨红。
太子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还是用最后的意志来责骂着誉王:“萧景桓,你缺德。我有那么多部下,你弄哪一个不好?非要把谢玉给我扯下来,他一倒,我哪里去找人依靠,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胡扯!”誉王醉醺醺地走到太子身侧,手指头一会儿指着他的鼻子,一会儿指着他的嘴巴,世界上一下子多出来好几个萧景宣,他气到不行:“你哪来那么多部下?你不就剩一个谢玉一个李林了吗,哪有什么好狂的?”
太子闻言,恍然大悟说:“哦,好像是哦!”
“二哥,二哥……呜呜呜……”誉王突然蹲了下来,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委屈,“我小时候跌进池塘里多亏你救我,谢谢,我一直想谢谢你,可是皇后娘娘不让啊。她说你是别有用心,还要骂我。”
“就你被骂了吗,我母妃也骂了我好久呢。她说我傻,说我不爱惜自己,不懂得利用机会……”太子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可是,可是当时我没有后悔过啊,皇长兄一直说我做得对,说我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喜欢皇长兄!但是皇后娘娘说,只要皇长兄不在了,我就是太子了,我是太子呀!”
“你胡说,我才是太子!”
“哈哈,蠢货,你马上就不是啦……”
两个醉汉胡闹的声音传入西厢房时已经减弱,那里是秦般弱在誉王府的屋子,尽管她从来都没有住过。
秦般弱举起手中的画纸,上面线条密布错综复杂,还不时有些备注的小字。她顺着线条盘查,所有的线都从同一处小方格出,那是所有计划的起点。
小方格内只写着三个字:梅长苏。
秦般弱想了想,又让笔吸饱墨水,划尖笔头,在那个小方格旁轻轻画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叉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