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谈这家伙……他既能将这镯子给你,许多事情,也不必再瞒你了。”
春花被他一惊一乍吓得有些癔症,退后两步,防备地道:“这不是那种‘收了我镯子就得嫁给我’的传家宝吧? ”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但要诓她终身,可没门儿。
韩抉干笑两声:“谈家没有那种东西。不过……这比传家宝宝贝多了。”
他抓过茶杯,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口茶,这才平静了心神。
“你手上这镯子,并不是什么法器。它有个学名,叫做——‘替偶’。只有修习无心道的木系法术之人才能做成替偶,故此,又叫它‘桃僵’。”他顿了顿,又仔细盯着镯子看了看,“我只在典籍里读到过这东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亲眼见到。”
这两个名字都不甚吉利。春花的心微微往下一沉:
“竟是……这么稀奇的法宝?”
“不是法宝稀奇……”韩抉炯炯地望着她,“是能做出‘桃僵’的人稀奇。”
“无心一道,并非真的无情无念,只是在修行中,将自身的情心欲念放入灵台中,与世隔绝,不染尘俗,自然就少动情念。老谈修习的是木系法术,他的情念收在灵台,即为心树,外化之虚像,乃是无波大江之中的一棵轩辕柏。”
“在你眼中,这东西不过是个普通的镯子。在我眼中,这是一段柏树枝。”韩抉摇头,“要做成‘桃僵’,需持刀自入灵台,亲手砍下心树一枝。你或许不明白,这对修道之人是如何艰难痛苦之事。比做普通人,便如生生剜下一片心肝一般疼痛难当。”
春花蓦地呼吸急促起来。
“这桃僵,有什么用处?”
“桃僵者,顾名思义,以身替也。桃僵与普通的护身法器不同,它内中结着一片主人的灵识。身携桃僵者,如果自己愿意,可以随时和桃僵主人的灵识对话,遭受到的灵力攻击,也会丝毫不差地由桃僵主人代受。唉,难怪那日,他突然从空中栽下来。原来是你在安乐壶中遇袭,壶口结界一开,灵识相通,他便以身代受了。”
春花木然,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半晌,她涩涩问: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韩抉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那木脑袋里怎么想的?修习无心道之人多半寡情,在他心中,红颜枯骨、亲眷苍生,并无二致,根本不可能有甘愿以命相护之人。这也是为何,桃僵只在典籍中有记载,人间少见。”
“这些日子,我这镯子从未出过声。我日日念叨谈大人的安危,他若能听见,怎不答我一声?”
韩抉道:“他这回所受的不仅仅是躯体之伤,伤在灵台,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重得多,闭关多日,也仅仅是压住了灵台清明。真要痊愈,至少需要数年的苦修。我已助他封了灵识,短期内,无法再与桃僵相通。”
“……韩小公爷,你这是诓我的吧?”
春花像是质问韩抉,更像是喃喃自语:“我是个凡人,不懂你们断妄司这些门门道道,你可别……欺负我没化。”
韩抉叹了口气,蓦地掌心化出一柄火剑,直直向春花刺去。
春花怔住,根本没想着要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