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想过很多次和段向屿重逢的场景。
他暴戾又冲动,见到她或许会歇斯底里,会咆哮,会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她,甚至会把她撕得稀巴烂扔在大街上任人踩踏,就像电视剧里对待仇人的方法那样,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给段向屿带来的伤害,那段往事并没有影响段向屿。
他的表现太过平平无奇,脸上看不到恨,埋怨,或是厌恶,仿佛两人之间的龃龉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段向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周穗仰头看着他。
“私事不回答。”段向屿冷冷地说。
周穗本来想问,我在重症监护室里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可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对话,她都免了开口的必要。
“我就是想问,你有证吗?是正经医生吗?”
这话,给段向屿气笑了。
这是对他多不放心,才能发出这样的疑问。
就算对他不放心,至少对国家的医疗系统应该有一定认知,临床医学毕业后,还要规培三年才有资格站上手术台,每一个主刀医生,至少都经过了不少于十年的专业医学培训。
“你头顶那一刀是我开的,半年后复查还得找我,给你个机会重说。”段向屿冷冷地说。
周穗揉揉鼻子,努力在脑子里搜罗词汇。
“我不是故意质疑你啊,我最近发现吃东西嘴里都没味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我味蕾开坏了?”
“你的味蕾长脑子里?”
段向屿瞥她一眼,看准周穗是在故意找茬,看来想拿锦旗抵消处分的事儿是不用指望了。
“那你去投诉我吧,不差这一回。”段向屿没好气地说。
周穗被堵得没有话说,揉了揉鼻子。
本来是想感谢他的,不管是在病房里还是今天的事,她都应该郑重地道个谢。
不知道怎么,一张嘴竟然成了找茬,周穗也有点气自己这个言不由衷的坏毛病。
好像越是跟亲近的人,越是难以表达感谢。
或许在段向屿的眼里,两人已经是过眼云烟不必再提了,但是在周穗眼里不一样,曾经亲近过的,断不能真的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
高考查分前的那个夜晚,家里电卡欠费停电了,外面雷电交加,周穗吓得睡不着。
她本就夜盲严重,那晚阴云密布,一丝月光都没有,想上厕所都不敢去,实在憋急了,哭着打电话给段向屿。
可能是哭腔太重,段向屿想都没想,顺着阳台翻墙进了周穗的住处。
他浑身都是湿的,急促地喘着粗气,身上还冒着雨滴蒸腾起来的热气。
“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
段向屿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透亮,响彻心扉一般,让人觉得踏实又安全。
待她哭泣声平稳下来,还不忘打趣她:
“周穗,你到底是怕出成绩,还是怕黑?”
“都怕。你别走行吗,在这里陪我。”
周穗使劲抓着他的衣角。
周遭太黑了,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安全的。
“行是行,但我冒死前来陪你,你是不是得表达一下诚意?”
段向屿声音痞痞的,即便看不见,也不难,脑补出他一脸坏笑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周穗问。
段向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耳垂说:
“做我女朋友。”
暧昧了两年的窗户纸,终于还是在这个暗夜被他捅破了。
整个实验中学的人都知道,周穗不接受其他男生的好意,却默许段向屿每天接送,两人早就是不言自明的关系。
段向屿做尽了对她好的事,嘴上从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