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楼外楼。
美颜盛世教大本营。
深夜,庭院的树上挂满红色的灯笼,正中央的空地站了足有上百名教众,许多人手里都执着火把,火光照亮了一张张满怀期待而又振奋的脸,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眸望向最前方的右护法。
那是一名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头上还戴着米色的方巾,看起来弱弱的,同跟在他身后的几名魁梧武者相比,显得更加斯瘦弱。
阿月站在角落里看着,有些好奇,问身边的人:“他入教还不足月,姐姐怎么就把他封为右护法啦?”
那名教众答道:“回副教主,听说是教主亲口封的——此人虽然十分没用,连扫院子的大娘都打不过,还曾被养在后院的大白鹅追的抱头乱窜,但他写的一手好章,还擅长画人像,教主说他是个优秀的人才,于是破例提升他为右护法,命他负责教众的动员工作。”
阿月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只见右护法高高举起一副画像,振臂一呼:“教主在上——”
画像栩栩如生,落笔巧妙,画的正是一名迎风而立的红衣女子,眉眼精致,眉心点着一滴血色的朱砂,分明是娇柔纤弱的身影,偏生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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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人群骚动起来。
众人纷纷单膝下跪,如同暗色的浪潮起伏,他们齐声唱诵道:“教主美颜盛世,千秋万载!吾等誓死追随教主左右!教主花容月貌,倾绝天下!吾等甘为教主马前卒,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阿月也半跪在地上,高高兴兴地呼喊口号,往旁边一看,只见树下的白衣男子直挺挺站着,显得极为格格不入,灯笼投下的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似真似幻的光芒中。
“喂。”
阿月皱起眉,叫了他一声,又拉住他的衣角,催促他:“大师,你快跪下来,你身为我教圣子,怎的这么不懂规矩?”
兰陵君一怔,低头俯视她,微微摇头。
阿月叹气:“大师,不是我总爱说你,可你这么不上道,很快会被姐姐降职的,到时连你的圣子之位都保不住,那可怎么办是好?”
兰陵君神色淡然:“跪佛祖,跪师父,跪父母——”
阿月哼了声:“姐姐就跪不得么?”
兰陵君面色一红,轻轻道:“不是现在。”
正说着,教众的山呼声渐渐轻了下去,右护法将画交给一边的手下,正色道:“明天就是我教的大日子,待得教主铲除心腹大患、平定四方——”
有一名江湖人士模样的大汉站出来,激动道:“教主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李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右护法点了点头,对他的热情十分赞赏:“说的好,精神可嘉!但是教主说了,那等小事,不需他人插手,你们的责任,是将教主的美貌宣扬出去,直至天下尽知!摄政王南宫夜那狗贼,四处污蔑教主的美名,竟说教主是邪教的头目——兄弟们,我们是邪教吗?”
众人齐声道:“不是!”
右护法大声道:“我们是圣教,肩负神圣的使命!从后天起,你们分批出去,在各处的布告栏张贴我教的宣传单。还有,奉教主手谕,加紧赶制下一批的教众令牌,教主等着急用!”
众人又道:“是!吾等定不辱使命!”
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阿月转身,见兰陵君还是站在树下,一脸凝重的表情,便过去问他:“你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的。”
兰陵君低声道:“有些担心女施主。”
阿月挑眉:“头发都长出来啦,还叫什么女施主——要叫教主!”
兰陵君轻叹一声。
阿月看了他一会,抱着双手,忽然道:“我刚才想通了……你说你现在不跪姐姐的画像,那是等着以后夫妻跪拜呐?”
兰陵君蓦地抬起头,不知所措,脸上迅速的红了起来。
阿月睁大眼睛:“还真叫我说中了?大师,你好不要脸呐,姐姐忙着平定四方,忙着将我教发扬光大,救天下可怜女子于水火之中——你呀,你倒好!光想着男女私情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亏得姐姐还封你当圣子!”
兰陵君沉默了很久,耳根到脸颊泛起浅浅的红色,过了会,他开口:“阿月姑娘——我想,教主创立本教,应该不是为了救天下可怜女子于水火之中。”
阿月哼道:“反正姐姐要把王府后院的姊妹们都救出来,你读了半辈子的佛经,又救过谁?你自己都是我姐姐救的。”
兰陵君又不说话了,低着头。
阿月撇了撇嘴:“再说了——就算姐姐要成婚,那也得全部教众公平竞争,凭什么一定是你?”上下看了对方两眼,摇头:“你嘴不甜,不会写章,不会画画,只能排在百名开外……死心吧,姐姐宁可娶我,都不会要你的。”
兰陵君:“……”
少女转过身,走远了。
兰陵君依旧站在树下,树上的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将地上暗色的影子拉的老长,夜风一吹,光影飘忽。
他遥遥望着帝都的方向,叹了口气。
皇宫,大内禁地。
少女穿着单薄的中衣,伏在一床锦被上,整整哭了一个时辰,哭得乏力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