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他将碾好的茶沫倒进红泥炉子里,红萝碳烧得旺,很快,茶汤裹挟着茶粉浑浊地沸腾起来,她喜欢甜的,还喜欢在茶汤里加牛乳和蜂蜜,他将备好的新鲜牛乳和椴树蜜倒进去,又扔了几颗红枣,不过片刻,炖出一壶甜蜜蜜的奶茶出来。
看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宣沉渊拎起茶壶,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到她面前的青瓷杯中,“又打什么坏主意?”
她双手虚虚地捧着杯子,若有若无的烫传递到她的手心,她咬唇,低声道:“我也可以帮你的忙,帮你做事——”
一缕日头从半开的轩窗外射进来,落在她的织金锦绣暗纹青缎的袖襕上,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袖子,想象他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
是震惊,是惊喜,还是嗤笑?
她不敢抬头,绞着手指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要我能帮你的,我都可以做,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呼风唤雨的权贵,头上的尊容还是沾了父兄的光给的,但是如今我也进了朝廷了,总应该能有帮得上你的地方。”
宣沉渊沉默半晌。
青瓷描金的莲瓣盏被捏在手心,五指越收越紧,几乎下一刻就能将杯盏捏碎。
已经接近日暮,夕阳的光线黯淡得几乎萎靡,他的脸隐匿在暗处,甜腻腻的奶茶毫无知觉地滚进喉咙里。
她这些日子的变化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柔软胆怯的蚌张开贝壳伸出触须一点一点地触碰他,直到柔软的肉终于完整地包裹住他的手指时,他心里生出的竟是隐忧而不是欢喜。
这样的完全信任他,万一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呢?
哪怕她狡诈一些,狡黠的利用他对她的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羞涩地袒露自己柔软的心事也好——
甜蜜的奶茶生出苦涩,是茶底挥之不去的涩意,煮得越久,茶的苦涩就越浓稠,看着手中浑浊的奶茶,面前是少女期冀的目光。
哪有什么黑白分明的人生,再干净利落的人,也像这浑浊的奶茶,一眼看去,看不清底下的到底藏着什么。
他哂笑一声,带着挑逗她的意味明知故问:“你能帮我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她舌头打结,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什么,“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办到。”
“你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就好。”他抬手摸她的脸,忽然又道,“咱们很快就能去西州,再忍一忍。”
两人已经亲昵过太多次,这样的触碰早已经稀疏平常,因着她上衙门,梳得是利落的双刀髻,光洁的脖颈一览无余,他的手沿着她脖颈的动脉往下滑,留恋地收回手。
“啊?”她有些茫然。
宣沉渊看着她,忽然起身,“夜里凉,我去给你拿件斗篷来。”
她点头,目送他出去,不过一会,有人掀开帘子,她以为是宣沉渊回来了,转头却见是扶摇。
他掀开帘子,露出身后那道修长的月白人影。
斜阳最后的余晖落在齐王赵瑕温润的眉眼间,照得他的眼眸都是琥珀色,他进了雅间,空气陡然尴尬起来。
芷蘩赶紧起身,与他见礼。
“齐王殿下长乐无极。”
齐王也有些讶然,看见是她,笑起来,“弥弥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