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的,哥哥。”芷蘩低声开口。
假山后的声音骤然消失。
她拉了拉宣沉渊的袖子,道:“先回去吧。”
“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走到漪澜院门口时,她停下来,低着头用脚尖踢地上的碎石子,“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我走了母亲也能安心养病,百善孝为先,凡是还是要先估计到母亲的身体。”
她这话一说,自己都觉得这话太虚伪了,有些担心被拆穿,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打量,心一跳,忙低下头。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他声音低沉,在夜色里虚无缥缈。
“母亲那里自有我去说,你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要是听着不舒服,你以后便少去东院那边走动。”
芷蘩点头,心里却觉得他说得轻巧。
嘴上说谁不会,多少男人总是对后院的龃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芷蘩一回来又开始清点财产,简直像个守财奴,“娘子您别点了,万一搬不出去呢。”
芷蘩头也不抬:“搬不出去也要搬,明天上午咱们就出去看宅子。”
翌日一大早,她就带了流云和宿月出门到了跟牙行约好的地方碰头。
几人最先去的是位于亲仁坊的一套三进府邸,据说是一位致仕官员住过的宅邸,如今回老家了,才挂出来卖掉。
芷蘩里里外外地逛了一遍,房屋和花园什么的,虽然有些陈旧了,但是格局和户型都四四方方,南北通透,屋子里采光和视野也好,尤其是主屋的窗户,一推开窗,就能看到后花园的小池塘。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价格不够美丽。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芷蘩皱眉,买一套宅子就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那以后养部曲仆婢怎么办,总不能入不敷出吧。
牙人知道她是命妇,言语间还算是客气,没做出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事情。
“要不......娘子找家里要写银子贴补贴补?这宅子的地段和大小都摆在这儿了,要不是房主急着换钱,这价钱还能更高,您瞧瞧,这宅子前头一点就是平康坊,出了坊口就是东市,正经的皇城边上,多少贵人们都想把宅子买这儿,您家里要是有个每天要去上值的官老爷您就知道住这儿多好了......每天骑马骑驴上衙门上朝会来回通勤半个时辰都不要!”
芷蘩左右为难,最后捏了捏钱袋子,还是狠狠心:“再去看看便宜点的。”
牙人带着她又去了另一套。
这一套稍微便宜了些许,可是里头的装潢却实在年久失修,几近是荒宅了,牙人在兜里找了半天,才找到钥匙,一打开,满目苍夷,杂草丛生,到了晚上,只怕还要闹鬼。
她皱眉:“这么破还要这么贵?”
牙人走了半天路已经有些脚软,坐在井边休息:“旧是旧了点,其实把草拔了还是能看得过去的,主要是这宅子南边靠着曲江池呐,曲江池这什么地方,有山有水还有皇家园林,不是我说,这宅子属实是捡漏了——”
芷蘩听着牙人自卖自夸,走到花园的栏杆边。
往下一望,心凉了一截。
池底早已经干涸,鱼骨鸟尸遍布,杂草数丈高,若是搬进来了,肯定是要从头到尾重新修葺一遍的,到时候又是一大笔花销。
她沉默摇头。
牙人忍着脾气带着她又去了另外一套,也是最后一套。
“真没有更便宜的了,这宅子除了地段稍微偏点,这大小和价格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芷蘩几乎不敢相信:“这都要出长安城了!”
“这还是在长安城内吗?”
“怎么不是?”牙人理直气壮:“正正经经的长安宅子,北边是延平门,东边是安化门,想出城多方便?娘子您就接受吧,又要便宜,又要地段好,还要装潢好,这种宅子您与其找我,不如梦里找。”
芷蘩气的转身就走。
“您别嫌我说话不好听。”牙人在她身后扬声道:“满长安城,再没有比我这家还便宜的了,您就看吧!”
她气得脸色铁青,头顶都要冒烟了,下午换好衣服准备进宫时,还对那牙人的嘲讽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