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帐中枯坐的韩信,看着二人走近的身影,故作镇定地开玩笑,
“你们二位,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张良在寒风中立了良久,早感体力不支,他揉揉老腰,诶呦一声,一屁股坐在韩信的榻上,
“你啊你,当真糊涂至极。
你可知,前年我们与项羽在广武城对峙之际,你攻下齐地,写信请代理齐王,气得大王破口大骂。”
“我知道,那时大王认为我临危要挟,很是恼怒。”韩信不知他为何提起陈年旧事,有些奇怪。
“去岁固陵之战后,大王被楚军堵在阳夏城中,你再次按兵不动,迟迟不来援,想作为邀功的筹码,对吗?”
“去岁那次便截然不同了,大王当即主动封我为齐王,想是念在我劳苦功高。”
吕雉再也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
“你在战场上运兵如神,怎的在庙堂之间人心世故上,竟如此失察。
大王前次会发怒,全因他以为你忠厚赤诚,未从料到你会行此恃功邀赏之事;
固陵之战后,你按兵观望,待价而沽,他却不再恼怒,是已然对你彻底失望。
若我与你易地而处,我倒宁愿大王发怒,总好过他对我的一举一动早有预料。”
韩信的脸色微变,却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语。
“王后此言甚是。你一世聪明,却有两处不懂啊。”张良乘胜追击,力求瓦解韩信的心理防线,
“你不懂开国之君与功臣间的关系,你也不懂大王这个人。
你以市井之心,与大王讲条件、谈封赏,却又用君子之心揣度大王,认为他不会怀恨在心。
在你眼中,咱们这个大王究竟是市井小民,还是君子?
你试探了这么多年,心中怎么还没辨出个分晓?”
张良的低声质问,如当头棒喝,令韩信大梦初醒:
若刘季是君子,当初便绝不会受他要挟,答应他的条件;
若刘季不是君子,便一定会对他报复,昨夜夺他的兵权,想必只是个开始。
此时韩信方寸已乱,额上渗出了密密一层冷汗,他抬起头盯着张良,眼里有些许仿徨,
“那,那我该如何是好,还望不吝赐教。”
“为今之计,你若想自保,唯有劝进。
天下已定,大王会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你身为异姓王之首,劝进之事,当由你领头。”
“此时,劝进?”
“对,此时,此地,你务必即刻上疏,请大王上尊号,进帝位。”
“只我一人上疏吗?”
“韩王信、淮南王英布、长沙王吴芮、燕王臧荼等人都在赶来的路上,赵王张耳病重,赵王子张敖替他前来,不日他们都会到营中。
你预备排在他们后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