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从冒顿一鼓作气打散了东胡,便于东面疆域,直接与这两个骁勇善战的民族犬牙交错。
太子稽粥领着匈奴左部,与东北民族冲突不断,无一日安宁。
而眼前剑眉星目、年轻潇洒的七皇子,则是右贤王。
七皇子哀嫩,于其余诸皇子中最为勇猛,加之与太子一母所出,均是单于的挛鞮氏与大阏氏家的呼衍氏结合的后代,深得民众的拥护支持。
因此,哀嫩理所当然地当上了右贤王,统治西方领地,也就是汉地上郡以西的草原。
这片广袤无际的草原,恰恰位于张良前去考察的陇西牧苑的正北方向。
而吕雉若要寻找史所载的大宛、乌孙、月氏等西域诸国,也需要穿过右贤王哀嫩的地盘。
“对啊,蹛林大会还早,哀嫩为何不好好待在西边草原,却忽然出现在王庭附近?”
捋清楚了匈奴三部之间的关系,刘敬不禁重复了一遍老聂的问题。
“听他说,此次是来送马的。
奉冒顿单于之命,他从西边赶了一批优良战马过来,前阵子刚刚全卖了。
他也就懒得再折回去,顺势留在此地,等着开蹛林大会。”
“卖了?卖给谁了?”
刘敬耳边嗡的一声,浑身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不知道,他没说,我也不便追问。”
老聂脸色有些阴郁,放下奶茶碗,往嘴里塞了一块羊酪,嚼了嚼,又道,
“这里面弯弯绕的门道,你刘大人比我懂得多多了。
你说,还能卖给谁?”
是啊,还能卖给谁。
此时的风势,已达到了顶峰。
这风似乎不是横向吹来的,而竟像是自天顶往下刮的,毡房颤动不止,厚厚的毡毯与绑绳之间不断摩擦,发出令人心焦的簇簇声。
不知哪处没有绑紧,只听得有大块毡盖被风吹起,再重重砸在屋顶,一遍遍地重复,响个不停。
刘敬只觉五脏六腑一片冰凉,唯脑中还在紧张地思索:
这批马,肯定不是卖给匈奴本土人的,匈奴人人有马,即便是买,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也不会是边地郡县买的,官方与匈奴还没开关市,即使是私购,这么大的事,朝廷也绝不可能不知情。
那就只剩诸侯国了。
而与匈奴临近的诸侯国,是燕国与赵国。
赵国的动静,起码在他出发的时候,基本还是瞒不过张苍的,并且赵王张敖恭敬谨慎,又刚尚了公主,不至于这么快就图穷匕见。
“是燕王臧荼买的。”
他暗暗下了结论,看来,臧荼等不及了,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正想着,对面传来一阵语意和缓的匈奴语,刘敬抬眼看去,是哀嫩正对他笑着说话。
老聂及时翻译,
“他看你的脸色都变了,让你不要害怕,这风马上便会过去。”
“是。”
刘敬也冲他点点头。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却听得一阵与前不同的沙沙声,密密地落在了头顶毡帐上。
“好了,下雨了,这场风算是过去了。”老聂轻松笑道。
“等雨一停,咱们立刻出发,片刻都不要耽误,务必尽快见到单于。”
刘敬脸上,是一种老聂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