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抓捕钟离眜的队伍,果然无功而返,灌婴倒还罢了,唯独樊哙气得跳脚,逢人就骂,
“我们明明在城北看到一名状似钟离眜的高壮男子,可被他带着绕了几个圈,就失了踪迹。
怕不是跑出城去了!”
众人都宽慰他,钟离眜是被陛下悬赏了半年都毫无踪影的人犯,想必藏匿能力高绝,岂会被轻易抓到。
他与灌婴自不死心,又领着手下精兵,将洛阳城大搜三日,把家家户户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钟离眜的踪迹,方才作罢。
“钟离眜投靠韩信无望,又打草惊蛇,暴露了行径,大抵不会在中原继续藏匿了……
或者北往匈奴,或者南逃南越了罢。”
这两个方向,是彼时中土逃犯惯常的路径,而比起沿海的南越国来,北边的匈奴,似乎距离洛阳更近一些。
尽管抓捕逃犯无望,但皇帝也没因此耽误了大事。
就在城中人仰马翻的这几日里,朝廷悄然向天下发布了一道震烁千古的诏,是为《高帝五年诏》。
诏令有云,六十万将士吏卒皆罢归家:
凡是无罪的军吏士卒,每人最低赏赐第五等爵,并至少授田五顷,全家免租税徭役一年;
而那些战时被征入军队的“有罪吏”、“亡命”等罪犯,和曾触犯军法的士卒,即刻获得赦免,成为平民。
此外,对战乱时期聚保山泽的流民流寇,朝廷不复追究,鼓励他们返回原来的郡县,并补偿恢复他们原有的土地田宅。
还有那些因家贫而自卖为奴婢者,皆免去奴籍,亦恢复为平民的身份。
这是一道经刘季与群臣精心打磨过的诏,主要目的便是在新王朝初建阶段,奖励有功、安定天下。
以及,安全地解散大军,并凭空创造一个对刘氏王朝忠心耿耿的军功阶层。
在汉初大约一千五百万的人口中,这个军功阶层,足足涵盖了至少三百万人,可谓替老刘家打造了擎天保驾之护国基石。
这次,当刘季来到北宫,再度考察太子对诏的理解时,已被叔孙通耳提面命、通宵恶补过的刘盈,自是对答如流,
“黎民有了土地,再佐以朝廷劝课农桑、轻徭薄赋的国策,才会安居乐业,我大汉的国力才会精进。”
“此言不差。”刘季面露赞许之色,又道,
“我再问你,你说朝廷现在轻徭薄赋,那你可知,我朝眼下的田租几何?”
“嗯……我朝约法省禁,田租较秦为轻,十五而税一。”
“较秦为轻,那秦时田税多少,你可知道?”
“……这个,儿臣不知。”
这一点,叔孙通百忙之中,倒是忘了提及。
刘盈只得眼巴巴地望着吕雉,大有求助之意。
吕雉温言道,
“我记得,连续很多年都是‘三而税二’。
盈儿,你看,每年的收成有大半充作田租,此外,还得交户税与杂税。
天下人连饭都吃不饱,可不是揭竿而起了吗?”
“既然这样,等我长大了,定要将田租再往下调。
嗯,降到三十税一,甚或百而税一。”
刘盈想了片刻,忽然许下了一道宏愿。
“若果真如此,那我们盈儿便会是个人人称道的好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