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活在一个酗酒成风的国度,他会在亲朋好友聚餐的时候适量地喝点酒。但他的朋友不多,所以他喝得有限。
米海伊尔同样不承认自己喜欢抽烟。他会在通宵工作的时候抽烟提神,由于他经常熬夜,表现出来的就是一杆大烟枪。
成神后,米海伊尔有时也会抽烟——来自从前某个友邦的雪茄,喝酒——母国的伏特加和南国的葡萄酒,以找回过去的某种感觉,祂称为“一点罪孽的小享受”。当然,这么做不好,祂告诉身边的天使;但最崇拜祂的梅迪奇和乌洛琉斯都学会了抽烟。
“坏习惯”也好,“罪孽的小享受”也罢,“神之左手”被创造的初衷就是做一台无情的干活机器,主自然不打算让他抽烟喝酒。但这不妨碍萨斯利尔对之十分熟惯,毕竟,他和米海伊尔的本质是一样的。
现在,米海伊尔忙着镇压体内的上帝意识呢,管不着他——所以,萨斯利尔大抽特抽。
——嗳,米海伊尔,你知道我做过许多艰难的决定。对,也是你做的决定,但你可以回避,我可不能。
我的心情从没有这么糟过。东大陆马上要被毁灭了,千千万万个共青城,千千万万个共青城的娜塔莎,即将被“上帝”,被你,也被我……毁灭了。
哪怕我完全知道这样做的必要性,你论证了无数遍的必要性……但刚才是我,只能是我,预先给他们判了死刑。
不过,我将消亡,我将走在你们每一个之先——这是最好的结局。
听着,米海伊尔:我一点也不留恋这该死的“神生”。我连轴工作了上千年,替你处理那些“琐事”,做你不愿面对的“艰难的决定”,你呢,潜心研究和执掌大政方针就好。我累极了,米海伊尔,这些你该自己做的。你应当面对一个事实,我是有极限的——换句话说,你是有极限的。
啊,现在说这些也太迟了。你看,到头来,我们什么都护不住,娜塔莎也好,她也好……
萨斯利尔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个烟圈,盯着它,缓缓消散。
据说人——还有神——在承受巨大压力的时候,反而会产生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我想,这是真的。比如,最近,我老听见拉密的歌声……
这可能是自偶像法术出现以来的最大的奇迹:我听见了她唱的催眠曲,米海伊尔,有些还是你小时候听过的催眠曲;我会听见她的歌声,肯定不是因为她的法术多么高超,而是因为,我想听到……
顺便也解答了黑夜的问题,为什么拉密出现在那里,因为,我希望她在那里。
——你看,我终于承认了;哪怕这一点令我羞耻。
我犹豫了。
主啊,有时我畏惧你奇妙的作为。
我不怕消亡,我将拥抱消亡,但我内心的某个部分说,我不想白白地消亡……
你将为救世而无限地牺牲,而我,将为你而牺牲——这是我作为“倒吊人”的宿命,和使命。但我希望,所有这些人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我的牺牲也是有意义的……这样,我存在即为毁灭的一生就不算毫无意义。
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不可避免的打击都可以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做些什么梦呢?
米海伊尔,想象一下,在一个没有“群星归位、古神复苏”的“正常”世界,你作为大学最年轻的助教走上讲台,你扫视一圈,惊愕地看到一张脸……你所见过的,最美丽圣洁的一张脸……足以启迪菲迪亚斯、波提切利和拉斐尔的一张脸。
那一刻,你想好了你们的一生;每一天,你们手拉手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散步,从年轻到年老……你们会生孩子,女儿叫娜塔莎,儿子……可以叫他阿蒙。
说到阿蒙。
米海伊尔,你别什么都操心,什么都管。你得承认,要不是你一门心思的护着,他早被大家合伙套麻袋痛打一顿了。也别老担心他被人欺负——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你还不如担心他体内的天尊觉醒。
我们管不了太多了。
等等,我说到哪了?——哦,我说到,你和你的新娘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这是存在于过去的一种可能,也是早被掐死的一种可能。但我不得不这么想,在未来仍然存在这么一种可能……幸福的情侣,幸福的家庭、父母和孩子,幸福的人间……还有,重新降临于人间的神圣的天国。
即将死难的无数人在呼求这种可能。他们在喊,别让我们的牺牲白费!——米海伊尔,背负着所有人的呼声,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吧,在这场即将开始的盛大的献祭中,我,将成为你的第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