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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山立宗

“在场诸位,私心自大尤甚,为国为民不足,与我同朝为官,是该汗颜。” “殿下,臣认为,既然众位大臣有此心志,不若成全他们,便至明日早朝之前如何?这样,也省了诸位大臣为上早朝舟船劳顿,委实辛苦。”郁南冲他们笑了下,一副“看,我多为你们着想”的语气。 想到这,她发觉刚才莫不是把陵阳都骂进去了?连忙觍着脸补救:“当然,太子殿下自然与他们不同。殿下英明神武,心胸豁达,远见卓识,算无遗策,储君风范非我等能及。”这拍马屁反应及时的速度,那副嘴脸让那一群刚听了她疾言厉色,恨不得斥天下男子滚落尘埃的姿态都忍不住堂目咂舌,替她脸红,反应过来个个捶胸顿首,恨不得揭下她的面皮。 谁知,殿前遥遥传来一声。 “准。” 一众大臣雨打残叶般塌了肩膀,请命和罚跪可是大不相同,走到他们这个地位,谁不注重脸面官声,其中此次请命的核心大臣见状,箭在弦上般要站出来,却不妨对上太子身旁大太监的冰冷的眼睛。 他脑海骤然清明,心下凉了大半。 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太子殿下可和皇上不同,今殿,可是从不受人掣肘。 王大人暗自思衬 : 太子殿下不见得有多么认同郁南的说辞,却对他们在朝堂上公然反驳的行为生了嫌恶,而他们却没察觉,还在宫前妄图跪劝逼迫,如今这般,说不准就是借郁南之手敲山震虎。 事已至此,倒不如低头认下。 这位大臣正要开口,却没想到因他沉默太久,底下人自以为了解他的意思,先行一步跨出来,一脸义正言辞道:“殿下,郁南巧言令色,逢迎媚上,实在不堪为官,请殿下三思。” 此言一毕,宫前殿内一众大臣宫女太监皆屏住呼吸,心头不约而同浮上惊惧,落针可闻。 这名官员此时才发觉失言,慌神之下对上王大人简直要吃人的双眼,骇然跪下。 一道勾花白简奏折携雷霆之势猛然朝这位从六品编撰史悍然砸去,尖锐风声呼啸毫不削弱的击打在他左肩,竟被打的身子踉跄一退,满身狼狈。 死一般的寂静,乌云阴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就是君王之怒。 宫门石阶长廊零零落落跪了一地,满殿之下,只有一人从容而立。 这位新晋大臣灼灼耀目,剪裁利落的白鹇绿官袍衬得她面容少了女子的丝丝柔美,却依旧清丽如新绿芙蕖,让人眼前一亮。 璞玉终于掀开蒙尘的阴霾,露出她独特而又璨然的风姿。 她在众人面前,目光有着与这个年纪截然不同的沉定肃穆,迎着狂风骤雨飘摇,孤舟自稳:“殿下,臣请旨。” 郁南抬头,笑了下,眼底融融灼热日光,在这个当口,毫不怯步: “臣要,开山立宗!” “太子殿下,建造陵国全地水密船舱绝非一日之功,臣愿,倾一身本领,尽天下万民。” 羊角宫灯精致华美,在夜色中散发着淡黄徐徐暖光,殿内上好的银丝碳炉火灿目,宛然如春。 “殿下,船只建造之术不应一味掌握在朝廷手中,朝堂,应该是集世间之长,而不是。”郁南觑着陵阳神色,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郁南,你可知,你这三言两语间不但轻巧的将改革新政的种种艰难阻力掠过,更将陵国千百年来的法度弃之不顾。本宫将你重打一百大板以示惩戒都不为过。” 昏黄的烛火在船舱中摇晃不定,俊美如玉的面庞在飘渺之间少了俗世的凡气,神色隐在暗处,叫人瞧不真切,可嗓音中的冷意足以叫人惊颤。 两人一个冷怒不定,一个言辞坚定,俱是一样的冷漠,完全看不出两人不但互相倾慕甚至谈婚论嫁。 “殿下,朝堂安稳,不但于内,甚尔于外,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未尝没有道理,将水密隔舱之术推广,百姓安居乐业,如此,陵国怎会不成锦绣繁荣之势?” “你可知道你要面临怎样的阻力?” “而皇室宗族,更会首当其冲。” 郁南对上陵阳意味不明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陵国的天下必须握在陵氏手中。 也因此,军队,造铁,建船必须牢牢掌控在陵国皇室,不能出半点差错。 就比如,世代为官的徐家,是荣宠,也是一切富贵荣华的禁制。 郁南微微一笑,道:“陵国有太子殿下。” 陵阳手中杯盏温度渐至冷凝,对她如此直白猜中他的心思略有不满,却又不知为何因那简短的七个字心湖翻涌:“你就那么笃定本宫会同意?” <

> “太子殿下,民间有句谚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海事监造船之术固然优秀,但民间智慧同样不容小觑,毕竟,有我这个例外珠玉在前。” 陵阳很少听见有人如此洋洋自得的夸耀自己,毕竟无论何人在他面前面孔俱是谦虚恭顺,此刻难免惊诧,怎么会有人如此。 他喉头哽了哽,硬是说不出那三个字。却不想让她张狂得意过头。 “怎么,现在不胆大包天唤本宫陵景桓了?” “不敢,不敢。”郁南讨好的笑笑,。 “殿下,除兵权铸币等之外,其实将船只技术传播也不是坏事,毕竟陵国人口众多,若是真正普及只怕一生尽数耗于此也不够,不如百花齐放才是真。” “若殿下担忧,可以在选人时多加筛查,但臣希望的前提是,士农工商,男女老幼,平等。” 也是在方才,她忽然明悟,也许,这就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理由,改变整个时代,她没想过,可她总要留下些什么,至少,替天下女子,搏一搏出路。 女子,不是附庸,不是物什,不是摆在后院里不论先前如何艳丽最后都枯萎垂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花。 她们都有自己的名姓。 所以,她要开山立宗,在陵国,这个时代,成立别具一格的技术学堂。 “三日内,拟出章程,可能做到?” “殿下这是同意了?”郁南眼睛一亮。 “先别高兴的太早,既然想做天下女子的表率,总不能胸无点墨,在你的学堂成立之前,先把《左转》读完。” 郁南想反驳,她不想做什么天下女子的表率,这不是古代皇后的头衔吗?她又不想当皇后,可转头就对上陵阳幽深的眸光,后知后觉想到,陵阳不就是未来的皇帝,那她……还真的可能当皇后? 眼看陵阳眼神越发不善,郁南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臣,尽力。” “是必须。”陵阳语气森冷,不容她推诿拒绝。 果然,郁南预料的没错,早朝宣布时骤然掀起轩然大波,如同平地惊雷,近乎全数大臣谏言尽皆反对,被陵阳一力镇压。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像是火药的引线,波折不断,竟漫延至全国,只是,此时还风云暗涌。 郁南也没有想到,她此时正忙的不可开交。 张皇榜,将报名的人依次纳册收录,准备考题选拔,许是“丰船”带来的效应破广,这次报名的人多的简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且竟真的有不少女子。 却不知道,这源头竟是因为她她当日在宫门的一席话。那些话被改变传成了各种版本,在各地最热闹的茶馆酒楼传颂,后来,更以她为原型编成了话本。 其中一章便叫做俏渔女殿前怒怼,惊世言女子发醒更是出彩叫好。 郁南将船只建造分成八个部分,按照个人擅长倾向分成八个部门,在实践中教学也不延误工期,但核心技术却在朝臣的反对下予以适当保留,而每人各司其职不可跨部多学的规则也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一众大臣的赞成,勉强反对的也不再似以往激烈。 陵阳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是每日抽时间教导她事功之学,为官之道,郁南见此也学的更加认真,渐渐越来越像一个前朝众臣,那些反对的大臣也没了话。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春桃见郁南连起来除了上朝都呆在屋子里对照着图案敲敲打打,终于忍不住凑过来。 “这个呢,叫炉子。”郁南摸了一把被热铁熏的汗,从空隙中抬起头回答她。 春桃絮絮问这个有什么用处,郁南没想太多,道:“他最近太忙了,经常没空吃饭,总是凑活,可见胃口也不太好,我就想起了这个。” “他?谁啊?”春桃一脸迷茫。 “太子殿下啊。”郁南顺口说道,原本代表了地位和尊崇的四个字,此刻却莫名多了别的意味,像是舌尖回甘细细密密的甜。 “什,什么?”春桃看见郁南唇角的笑意,纵使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郁南这才察觉说漏了什么,可却没时间解释,让春桃退到一边,带好防护开炉。 滚烫的铁器放入冷水中,发出呲呲声,郁南仔细的拿着夹子一圈圈滚动,春桃欲言又止却又没敢问,怀揣着满腹疑问悄然离开。 回到下人房,一时走神撞上了要出去的夏竹,夏竹正要斥责她莽撞,却被她魂不守舍的姿态吓了一跳,追问多时,可往常藏不住话的春桃却怎么也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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